劉紅英

冬日夜晚漫長，飯后捧一本書倚在床頭，大約九點鐘光景，眼睛乏得很，便穿了靴子下樓。一股帶著土腥味兒的寒氣撲面而來，燈光下的路面一片濕潤：竟然下雨了！、

雖然，冬日最好的要算下雪，但在這樣無風的夜晚，寒意還不甚可畏的時節，一場溫柔的小雨則更增添了冬夜的安靜，甚至還有一層淡淡的暖意，很容易讓人產生對季節的誤會。不是“無邊絲雨細如愁”么？但此刻，竟連一絲愁也沒有。霓虹點綴的大街上，雨下得剛剛好，雨點細密卻并不急驟，桔黃的燈光映出雨絲傾斜而下的影子，像極了素寫畫上瘳廖的幾筆寫意。走在這樣的雨里，不用擔心會被淋濕，反而愿意仰起臉兒去迎接幾滴，涼涼的，輕輕的，全無冰冷之感，只有爽透快意。

此時，遛彎散步的人們已經回家，而下晚學的人流高峰尚未到來，大街上行人稀疏，車流舒緩。因為忽然而降的冬雨，人們不但沒有加快腳步，反而慢了下來，故意地多淋一會兒，享受清新。精品屋的老板與熱飲店的侍者都站在各自的門前，隔著燈光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甜品店的店員則把手機裝進口袋，在雨中伸展手臂，轉動脖頸。一只虎皮貓兒突然從水果店跑了出來，正撞在一位行人的腿上，那行人一把拽下頭上的T恤帽子，露出少年俊秀的臉龐，他微笑著彎腰抱起摔倒在地的貓兒，一邊輕輕撫膜著它的背，一邊走向水果店。我踩著紅磚小路繼續向前走，靴子清脆的“噠噠”聲為我打著節拍，也只有走在大樹底下的時候，才能隱約聽到雨絲劃過葉片時的沙沙聲，輕柔而又美妙。在這樣的冬夜里，竟無一絲寒意。暖色的燈光，靜立的樹木，飄飛的雨絲，不緊不慢的行人，一切都似往日，一切卻又不同于往日。就好像多日的干燥被這小小的雨絲滌去了浮塵，天地萬物都變得透亮清潔起來。街角飄過約翰·丹佛的《TakeMeHomeCountryRoads》，舒緩的旋律，閑適的調子，淡淡的懷舊，在夜色里悄悄漫延，恍惚中，我仿佛走進了某個電影的鏡頭里，再也不想出來。

春雨大多稚嫩，夏雨生性肆虐，秋雨總是蕭殺，只有冬雨溫柔謙和，像一位包容有度的長者，躲開大雪的清寒，避開北風的凌厲，恰到好處地悄然而至，蕩滌塵埃，給這個世界帶來滿滿的清新與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