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孟真

起——給女兒

從頭開始，從無開始，從最初的一切開始

任憑時間畫地為牢

無法退回到那個精準的原點

從眼前開始，從周遭開始

從第一個萌動的意念開始，春風遲遲

扣不動唇齒，思忖再三，欲言又止

從謹小慎微的鋪墊開始

從大肆渲染的描述開始

從鋪天蓋地的宏偉意象開始

醞釀了一個冬天的詩句就要脫口而出

承——給愛人

舊年的枝椏再無法克制內心的蓬勃

開始以風的語速吐露心聲

犁鏵劃破松軟的皮膚

翻出古老的心事

泥土像火焰般跳動不已

你落筆的一字一句，字字珠璣、錯落有致

在我的詞匯里都是嶄新的命名

在春天里透著明亮的光

轉——給母親

每朵花都是你生前所愛

每朵花都是你身后的化身

迎春日漸稀疏、玉蘭未覺寒意

再膚淺一些，對你的思念淺嘗輒止

桃花拂過面頰、梨花一枝帶雨

再深入一些，對你的思念，如臨深淵

梔子散落、茉莉微醺

再靠近一些，對你的思念，沁入心脾

薔薇花苞未著、鳶尾不知歸期

再克制一些，積攢思念，在明麗的四月抵達

風暴的中心

母親，這個被封印十年的稱謂

在十個春天里，每一次

都被重新翻種、澆灌、悉心照料

每一次，都能開出你笑靨如花的面容

合——給自己

此刻穿過一條黑暗狹長的通道

抵達一扇明亮的窗前

滿目涌動的暗流，是春意鋒芒畢露

這股暗流推我向前

一直推向震顫產生的根源

那里有松動的泥土慢慢舒展

像松動的牙齒一樣，起伏不定

隨時等待一粒種子悄然落下來

再孕育一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