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宇

村莊是什么味道？在城里呆久了，掐一片草葉，放到鼻子邊，嬰兒一樣吸吮著絲絲乳香，在周身的血脈中散溢開來。對于在農村長大的孩子來說，那是他們的魂兒。

說起村莊的味道，可能最先想起的是彌漫在巷子里的牛糞味兒，從柴草垛里飄出來的霉變味兒；如果吃飯的時候，能嗅到炊煙味兒，誰家油爆辣椒的嗆鼻子味兒。走近一個從田里荷鋤歸來的人，首先感受到的是汗腥味兒。如果春天的槐花開了，鄉村變成了散發著脂粉氣息的艷麗少婦；棗花開了，甜絲絲的味道又讓你邂逅了小家碧玉。在鄉村，隨著時光變換，各種味道輪番登場，占領街街巷巷乃至田野和天空。有過農村生活經歷的人，閉著眼睛吸吸鼻子就知道小麥熟了，清清的麥香在風中舞蹈；就知道是秋天了，犁鏵翻開的新土送來一浪一浪的泥香。

村莊的味道遠遠不止這些。從鄉村長大的孩子到城里工作，再回到村里，感受最深的是人情味兒，是父母叮嚀中的親情味兒。你挎著背包進入村莊，迎面走來一個人，打量著你，然后驚喜地問：你回來了？這樣熟稔的鄉音讓你心里一熱。還有的問你“才回來啊？”，好像是早就盼著你回來了，好像是嗔怪你回來得晚了。鄉村人不懂情商，不會在嘴邊掛一串“你好”之類的客套話，鄉村人質樸的、土得掉渣兒的問候，不摻揉任何虛假成分，純真得讓你鼻子發酸、眼睛泛潮，像田里的紅薯，像樹上的大棗。

坐在父母身邊，坐在生活過的小院里，回憶曾經的場景，撫摸歲月的年輪，感嘆時光的匆匆，心頭掠過童年味道。在你出生的地方站一站，層層疊疊的往事如水涌來，拍打著心靈的堤岸，這是只有在老家才能找到的味道。

曾經抱怨村里人不會做美食，不會用調料，甚至做工粗糙，浪費了天然的食材。到了50歲，吃遍珍饌大餐，我忽然醒悟，鄉村飯菜正是飲食的可貴之處。我們追求的不就是對田園生活的回歸？要做飯了，在房前屋后摘一把蒲公英、杏仁菜，用開水焯一下，瀝水，切碎，用香油、蒜汁涼拌，那才叫原汁原味。而一些餐館的飯菜用足了化學調料，仿佛是對天賜圣物的褻瀆。

到鄉下去，給自己的心靈放假，品味村莊的味道，感受擁抱自然，感悟反璞歸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