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城市，我返回鄉村。在鄉村，池中的蛙鳴、樹上的蟬唱，是最美妙的聲音。騎行在平坦而又筆直的柏油路上，高聳的道旁樹枝葉茂盛，濃陰清爽。池中綠荷“傘”下魚兒歡游，蛙聲一片。

魯西北的故鄉，有著“青草池塘處處蛙”的風情。沿塘邊小路獨行，早年的生活畫面閃現心頭。幼時，老土屋距池塘不過百米，穿過一片棗林循聲而去，只見青蛙鼓著肚皮，向著炎熱的夏天，不厭其煩地叫著。這聲音越過水面，穿透樹林，抵近村莊，送進耳鼓。像溫柔的小手，撫摸著疲勞的身子；似蒲扇的絲絲涼風，趕走熱浪。

夏夜的鄉村是開放的。樹下的悄悄話，被旱煙的火光閃爍得忽明忽暗，溫順的花貓似睡非睡地依偎在主人的涼席上；角門看守家園的黃狗，吐著長長的舌頭靜靜地安臥著；竹床上男娃的夢囈，被眨眼的星星呵護著。夜漸漸地深了，蛙鳴也漸漸地淺了。鄉村小船慢慢地駛進黑暗，駛向黎明。

東方的旭日還未分娩，一聲聲的蟬唱便催生了。庭院棗樹上的蟬褪去硬殼，爬上棗枝伴著棗花香，鳴唱著又一個晨曦的破曉。抱柴禾的母親，抬頭目視，疑惑這只蟬是如何躲過她的眼睛呢？小刀挖蟬、水里泡蟬、油鍋炸蟬，讓沒有肉吃的童年，有了額外的營養品。每每嚼著香味濃郁的油炸金蟬，慨嘆這些歷經多少年在地下孕育的蟬，還未曾歌唱，便失去性命。那些逃過劫難的蟬，則執著地歌唱、贊美夏天。蟬短暫的是生命，歌唱的是永恒。就這樣年年如此，夏夏不停。

昔日聲聲入耳的蛙鳴蟬唱，跟著歲月相伴一路。那蛙那蟬，模樣還是那個模樣，聲音已不是那個聲音。從聲聲入耳到聲聲悅耳，不僅折射鄉村時光的變化，更昭示著鄉村境界的變遷——鄉村振興的風，吹拂著清澈的綠水、飄揚的綠葉；處處綠意盎然的生態環境，讓來自鄉村深處的天籟之聲、和諧之聲，美好著聽者的生活，美滿著聽者的夢想，美麗著聽者的未來……

□梁繼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