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的德州市人民電影院
□季桂起
在德州老城區，曾經有一條十分繁華的街道，這就是商業街。它的西頭是火車站，東頭與太平街相接。商業街的形成，起于運河，但真正的繁榮則與火車站的建立有關。在津浦鐵路建成通車之前，德州的商業區基本上集中在城里和南關、西關。城里有著名的喧嘩角、二郎廟角、北小市、城隍廟市場，南關有柴市街、馬市街、太平街，西關有橋口、米市、竹竿巷、小鍋市等。商業街那時偏居西南角，與城區隔著城墻與護城河，相對來說，還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
據說，這條街道始建于明朝，由原馬家溜口街、火神廟街、興業街等街道組成，商業街是1946年才被命名。這里過去是一條從南關經過太平街通往西邊運河碼頭的通道，主要擔負由運河卸載的貨物轉運的功能，由此也附帶建起了一些商鋪、旅社、飯店、貨棧等商業設施，但其繁榮程度還遠比不上上述三個地方。津浦鐵路建成通車后，商業街的地位得到了大大提升，一躍而成為老德州最繁華的街區之一。
我家當時在德州人民銀行宿舍，戶籍關系隸屬于商業街。從人民銀行宿舍大院出來，沿著“九道彎”的南端，走上大約幾分鐘就到了商業街。所以商業街是我小時候經常光顧的一條街道，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童年、少年時代的印象。
說起對商業街的記憶，第一要屬火車站廣場。那時的火車站廣場今天看來已不算寬闊，但對于小孩子們卻是一個很大很熱鬧的天地。火車站廣場分屬于車站街、自強街和商業街。靠近商業街這部分北邊有一座火神廟，后來改建為車站街派出所。路南邊有一個百貨商店。上小學的時候，我的大部分學習用品都是在這里購買。那時候，火車站廣場有好幾家飯店、旅社，記憶中人來人往。最吸引小孩子的是一家水果店，一到夏天外面擺滿了德州大西瓜，里面則是琳瑯滿目的各色水果，看了讓人直流口水。火車站廣場時常會放一些露天電影，吸引著周圍街區的居民帶著小板凳前來觀看。
距火車站不遠，街道南邊有一家蔬菜副食店，這里幾乎是人們每天必去之處。那個時候蔬菜副食都是集體供應，沒有農貿自由市場，人們必須在國營的菜店、副食店購買。記得每到七八點鐘，就有農村一早來送蔬菜的大車排在店門口卸貨，然后人們開始排隊，每人購買的蔬菜是限量的，所以有時會有一家好幾個人都來買菜。這個店旁邊有一家肉食店，是前店后廚，出售的德州扒雞非常地道。每天早上扒雞起鍋，那香味兒透過店鋪門窗，彌漫在空氣中，香透了半條街。
沿著商業街再向東走，在街道北邊是兩個相距不遠的銀行。一個是建設銀行，一個是人民銀行。建設銀行的主體建筑是一座西式的二層小樓，院子中有兩棵高大的苦楝樹。苦楝樹開白色的小花，結出一種黃色的小果實，掰開后發出一種特殊的臭味。常常有小孩子去撿這種果實，用它去搞惡作劇。人民銀行的院子比較大，迎街是一座綠漆大門，進大門沿著一條青磚鋪成的道路，可以走入一處有著小花園的洋房。洋房西邊是一個中式院落，院子里種著許多花樹，有海棠、丁香、石榴與木槿。這個院子后面是一座堅固的二層小樓，上面是機關會議室，下面是銀行的庫房，厚重的大鐵門上常年鎖著一把大鎖。
大約在街道的中段，馬路南邊有一處當時德州有名的百貨商店，德州人稱這里為“百貨二零”。商店分為前后兩部分，前面是日用百貨零售部，后面是衣服布匹零售部。當時的貨物供應還是比較充足的，就是有些商品須憑票購買，如縫紉機、自行車、棉布、絲綢等。“百貨二零”后面是倉庫，倉庫后面有一個較大的海子，人們稱之為“楊家后墳”海子。海子中間有一個小島，長滿了蘆葦與雜草。冬天這里是一個天然的滑冰場，我和一些小伙伴常常到這里用自制的滑冰鞋來滑冰。這個海子通過馬市街下面的一個涵洞與現在的明月湖相連接，可惜早在上世紀90年代被填埋了。
“百貨二零”對面給我印象比較深的是五金店、照相館、小吃店。五金店兼賣自行車，一到來貨的時候就會排起一條購買者的長隊。嶄新的自行車在陽光下發出錚亮的黑漆光澤，看得人眼睛發亮。照相館平時挺忙碌，去照相的話也要排隊，尤其是在周日，我的一些個人照片很多就是在這里照的。小吃店最吸引人的是一種叫“鍋貼”的美食，一個大鐵鏊子泛著“滋滋”的油花，上面擺放著煎成黃黃的鍋貼，發出誘人的香氣。
商業街的東頭路北就是當時德州老城最有名的“人民電影院”。這個電影院始建于1958年。它所處的十字路口店鋪林立，十分繁華。馬路南面有書店、服裝店、鐘表店，隔著黎明街對面是糕點糖果店，斜對面有一家飯店。電影院前面的小廣場非常熱鬧。那時候小城里的娛樂項目不多，看電影是人們消閑的主要方式。一張電影票兩角錢，票很緊張，要排很長的隊才能買到。看電影的同時大多吃一些零食，所以電影院門前賣瓜子、花生、糖果的非常多。一到入場的時候，門前人頭攢動，是一道很特別的風景。
這些事回想起來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了。如今這條商業街還在，但是經過幾十年的改建，舊貌已經不復存在。隨著市區其他大型現代化商業網點的崛起，這里僅存的那點商業氣息很難再現昔日的繁華。有時偶爾走過這里，從路邊依然保留的那些老邁的洋槐樹上還能依稀辨認出舊時的某些印跡，給人帶來些許的親切與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