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艷
小時候的我不愛吃棒子面黏粥,感覺吃它的時候滾燙而濕滑的玉米鉆滿了整個口腔,吃起來遠沒有白米飯香甜,于是我就很不待見它。每當放學回家看到母親燒火做飯時忙碌地一手抓面,一手在滾燙的開水鍋里用筷子攪拌,我就咋咋呼呼起來:“咋又做這個難吃的東西呀?”
母親一聽到這話就顯得知識面特寬廣,那是分外淵博才是,我想她大概是跟醫生討教了,說話真是滴水不漏:“棒子面是粗糧,你個小孩子知道啥?粗糧能補充人體所需要的纖維和微量元素,并且還能促進腸胃的蠕動,有利于人體對營養物質的消化吸收。”母親的話我無力反駁,她如此擲地有聲的博學我又能拿她怎樣?只能用“哼”的一聲來發泄自己的不滿,而且還把小嘴嘟得老高,母親一見我的小表情頓時也不悅了。
“小樣兒,能有黏粥吃就不錯了,吃個飯還挑三揀四的,我們小時候還遭遇過饑餓,吃過樹葉,穿過草鞋,像驢一樣沒日沒夜地干活,有得你吃就不錯了。”瞧瞧母親大人熏陶起她的子女來那也是一套套的,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老不忘拿出來教育人,大意是要我們珍惜眼前來之不易的幸福,懂得“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的道理。
長大后我看到有人在餐廳吃飯時把饅頭的表皮剝了,但見那女子涂著相當夸張的指甲油,原本是雙纖纖玉手,頓時在我眼里竟黯然失色了,反而感覺“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的手才是人間至美。她的剝皮行為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外公吃饅頭的場景,他總是右手握饅頭,左手無意識地放在饅頭下面,接住嘴巴不慎遺漏下來的殘渣碎粒,每當吃完手中的饅頭,他接踵而至的動作就是把左手里的碎沫沫一并放入嘴里咀嚼,不愿糟蹋一點糧食。外公是個莊稼人,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他才是“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完美詮釋者。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擴張,現代農民已不用揮鍬掄鎬、開荒種地了。他們與城市居民別無二致,更沒有經歷老一輩糧食短缺鬧饑荒的艱苦歲月,他們是“泡在蜜罐里長大”的新時代青年,不大可能擁有我外公“左手接渣,右手吃饃”的經典動作了,但勤儉節約的習慣在我家卻以另一種形式保留了下來。有一次我家孩子在吃油炸花生米時一不小心把它夾掉了,我一邊撿躺在地板上的花生米一邊埋怨道:“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呀!”然后毫不客氣地把它吃掉了,后來我家孩子再次把花生米夾掉于餐桌時竟也學我的樣兒,一邊撿起來直接放到嘴里吃掉,一邊沖我呵呵地笑,我寵溺地喚他“小傻瓜”,他則捧著我的臉“叭”地親了一口,笑得更歡實了。
唐朝詩人李商隱在《詠史》一詩中說:“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勤儉看似小事,其實攸關個人和國家的之命運。人無儉不立,家無儉不旺,黨無儉必敗,國無儉必亡。比如說政府為反對鋪張浪費,倡導厲行節約的“光盤行動”就得到了廣大民眾的一致支持和贊同。其實說到底節儉不需要大聲地擂鼓吶喊,而是從上至下如“春雨潤物細無聲”般潛移默化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