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霞
立冬的早晨,朋友圈里鋪天蓋地都在曬雪。彼時,我站在陽臺往外看,對面樓房的屋頂已是一片雪白。冬天的第一場雪,總是讓人這樣充滿著欣喜之情。
雪,對于我們北方人來說,是年年冬天最渴盼的客人,尤其是小孩子們,冷風一吹,他們就一遍遍問:“要下雪了嗎?我要去堆雪人。”我總是笑著說:“耐心等,它一定會來。”
記憶中,我最喜歡的下雪天,是在小鎮參加工作的那一年。單位在一個有著三排青磚大瓦房的院子里,一部分是辦公室,另一部分是宿舍。
我和一個女孩同屋,門前是一個大大的花池,里面種滿了各色的月季花,從春到秋,它們仿佛不知疲倦似的,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到了冬天,它們照樣好看,因為飄飄的雪花,會為那些零落的枝葉披上一層素白,干枯之后未曾落下的花朵,就變成了一朵朵晶瑩美麗的素白色花朵。
我喜歡下雪天時在窗前看書。窗戶微微透一點縫,就有那俏皮的雪花,從狹窄的縫隙中溜進來,落在我的書頁上,又在頃刻間消失不見。我抬頭望望窗外,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地上已經有了一層積雪。聽雪、賞雪之余,不由想起梁實秋的一段文字:“雪的可愛處在于它的廣被大地,覆蓋一切,沒有差別。冬夜擁被而眠,覺寒氣襲人,蜷縮不敢動,凌晨張開眼皮,窗欞窗簾隙處有強光閃映大異往日,起來推窗一看,白茫茫一片銀世界。竹枝松葉頂著一堆堆的白雪,杈芽老樹也都鑲了銀邊。”
那時的冬天,宿舍都用蜂窩煤取暖,當然也兼做飯。同屋的女孩那時剛結了婚,常常不住在這里。我一個人的伙食簡單而營養,我特別喜歡熬紅薯小米粥,米和紅薯在沸水中翻滾著,粥香便漸漸彌漫了這間小屋。我搬一把椅子坐到火爐邊,一邊看書,一邊烤火。
那年冬天,接連下了好幾場雪,單位的大院子常常空蕩蕩的,顯得格外寥落,而我卻從來不覺寂寞,反而趁著那段時間讀了好多上學時想讀、卻一直沒有時間讀的經典文學作品,一人一屋一火爐,讀書聽雪落,圍爐卻不止聞墨香,還有粥香,至今回想起來,那都是我生命中尤為充實而愜意的一段時光。
如果能抽出一點空閑,我倒是真想在落雪的冬天,再回小鎮看看,看看我住過的青磚瓦房是否別來無恙,告訴它我曾無數次沿著記憶在夢中回來,看到窗外的雪依然還在紛紛揚揚,而我也依然是那個喜歡在冬日讀書至深夜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