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喬蘭
在春暖花開、桃紅柳綠的日子,風衣是女性最美的著裝,最雅的風姿。穿件海藍色風衣,漫步在“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的柳樹下,風吹著纖細的柳枝,吹起烏黑的長發,吹動風衣的下擺,一根腰帶系在腰間,青春、苗條、優雅的字眼便會鉆進心里。
這是我腦海中無數次閃現的畫面,它是那樣清晰而美好地鐫刻在記憶里。因為,那個穿風衣的女子,就是年輕時的我。有位作家曾寫過:穿了風衣,好像就該有個故事要起頭了。
那年“三八”婦女節前夕,在基層鄉村工作的我,接到上級通知,要我參加市“三八”婦女節會議并演講。演講稿寫好啦,穿什么衣服去呢?這讓我躊躇不定。
第一次在數百人的會議上演講,又是女性的節日,要體現當代女性的精神風貌,著裝起碼要端莊、優雅,大方。我在衣柜里卻沒有找到適合的。買,也不行,那年代,家家戶戶的衣服,都靠裁縫手工做。
我的愛人是位鄉村教師,閑暇之余喜歡研究服裝,為此,家中常年訂閱著《上海服飾》,看到刊物上有好看的女性裙裝,他就買塊喜歡的的確良布料,為我做裙子,失過手,也成功多次。
我將心思告訴他,他沉吟片刻,發表起自己的看法:現在正流行穿風衣,根據你的身高,體型和季節,穿件風衣應該不錯。正巧,這一期刊物上有件風衣的圖片,很好看。他打開雜志,一位身材高挑漂亮的模特,穿著一件海藍色長風衣,風姿綽約。風衣領口是豎圓領,泡肩窄袖,對襟,腰間系著根細腰帶,腰下是裙擺式,顯高貴、典雅,我暗自歡喜。從未穿過風衣的我,只在電視中看見過穿風衣的漂亮男女。到哪里去買這件風衣?做啊!還剩三天時間,你做?我將信將疑地問愛人。我不行,請裁縫做。
次日清晨,他一大早去城里買做風衣的布料。跑遍了大小十幾家布店,終于買到厚軟適中的海藍色燈芯絨。回到家,顧不上吃晚飯,他拉著我帶著書,興沖沖來到裁縫店。裁縫是位五十開外的瘦高個男人,打開裁剪圖,說明來意時,裁縫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我只做常規衣服。我倆只好悻悻離開。
夜里,他不睡覺,在燈下反復研究那裁剪圖。第二天,他拿回幾張大紙,在案板上畫線模擬裁剪,繪制,忙了一天。我下班回家時,他很自信說:你的風衣,我來做,就算婦女節送你的禮物!
我好幸福啊!“失敗就當交學費,你不用太有壓力。”我調侃。夜里,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上床,早晨起來時,他已在案板和縫紉機間忙碌。
開會的那天清晨,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一件漂亮的風衣映入我眼簾,跟圖片中一模一樣。愛人站在我床前,得意地笑著,雙眼卻布滿了血絲。急忙下床,穿上風衣,走到穿衣鏡前:天哪,這是我嗎?一位身材苗條優雅的年輕女子,在鏡中對我喜笑顏開。
我穿著海藍色風衣,款款走上演講臺,臺下黑壓壓端坐的人群,成了我眼中寧靜的海洋。我對著那片藍色的海,聲情并茂、抑揚頓挫地演講,講著女性的不易艱難、柔韌、執著和自強!陣陣波濤涌起的轟鳴,在我耳際縈繞,久久回蕩。
海藍色風衣,成了我出差、做客、聚會時必穿的禮服。所到之處,風衣上印滿了人們欣賞、羨慕、稱贊的目光,經緯間密密麻麻縫著先生對我深深的情,綿綿的愛。
時光漫漫,歲月如歌。多年后,家,幾經遷徙,棄物無數,但是這件歷經春花秋月早已褪色的海藍色風衣,仍靜靜掛在我的衣柜里,掛在我永不褪色的記憶里,掛在我飛揚青春、絢爛芳華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