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古喬

夏日悠悠，南風習習，蟬鳴聲聲入耳。夏日之美，遠不止“滿架薔薇香”之類的燦爛夏花所攜之美，若在炎炎夏日，一塊冰糕入口，也是極美的一件事。

小時候，我們對夏天清涼而美好的期盼都在那一口冰糕里。“賣冰糕，賣冰糕了，美味的冰糕喲！”自行車鈴聲“叮鈴鈴”穿過村口的小路，竄入巷子，一陣叫賣聲把在午間沉睡的村莊喚醒了，家家戶戶的小孩子都探出腦袋張望，互相轉達著一句，“賣冰糕的來了！”好像其他伙伴沒有聽見商販的叫賣聲似的，隨之大人們也被吵醒了。籬墻一角打盹的狗兒豎起了耳朵，叫喚幾聲，便循聲去追趕自行車了。

我家住在村里靠中間的位置，上門賣貨的商販們常常在我家門口停下，他們叫賣幾聲后就會搬一張椅子坐下來歇歇腳，和父親閑聊幾句。有時他們帶的水壺沒水了，也會在我家添些茶水。一來二去，父親與他們自然就熟絡起來。“農事忙得怎樣了，收成怎樣？”他們見了父親，總要寒暄幾句，父親也簡單回應幾句。

人們從四方聚攏過來買冰糕，不一會兒，就把賣冰糕的自行車“包圍”了。小孩們拉著大人衣裳的一角跟了過來，眼里顯露出無法言說的欣喜。老人顫顫巍巍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方巾，將層層包裹的布展開，取出一張零錢，他們多半是買給自己的孫兒吃，自己也會嘗一小塊。

賣冰糕的人樂得合不攏嘴，他打開自行車后座上的泡沫箱，里面的白氣騰騰地往外冒，離得近的，白氣撲到臉上來，涼爽極了。箱子里一大塊冰已經在慢慢變小了。“快點挑選，不然要融化了。”商販極力推薦，“每一樣都好吃。”小孩子們七嘴八舌選了一陣子，買賣就結束了。再看泡沫箱子里，冰糕所剩無幾。

那時每家每戶都沒有冰箱，沒有冰箱的童年，我們對冰糕的期待比任何時候都要深刻一些，這一份期待，烙印在了心里。

三伏天的暑假，賣冰糕的人幾乎天天來。每次都是午睡快結束的時候，好像約定好了的。后來，不知從哪一年開始，村里的小賣部里買了一臺冰箱，賣冰糕的人就再也沒有來過了，據說他開了一家批發冰糕的店。從此，我們就把整個夏天舌尖上的清涼，都寄托在了小賣部里。那個小賣部的主人，每次從鎮上冷飲批發店批發來一箱子冰糕，從我家門口經過，都是跑得急匆匆的，眼睛盯著泡沫箱子，生怕要融化了一樣，他沒有自行車，往常進貨靠竹筐挑。所以，進冰糕回來賣仿佛成了一件盛大的事，捧著裝冰糕的箱子在路上疾走，看起來總是那么滑稽，現在想來，還覺得很有趣。

四季流轉里的每一件往事，在時間的長河里醞釀得越久，越能品出濃于當時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