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華
鳥兒用小尖嘴兒啄破了冬,大地揉揉眼睛,醒了。初春,躲在冬的背后,像嬌羞的新娘,半掀開紅蓋頭,身后是冬的叮嚀,前方是春的召喚。
萬物靜靜地,是在等一陣春風?一場春雨?還是在醞釀一場并不遙遠的花事?也許只等來自天際的那一聲春雷,便能開啟春天的門扉。
一片片隔年的枯草下面埋伏著一場姹紫嫣紅,仿佛掀開那張靜謐蒼勁的冬畫,就是一幅五彩斑斕的春圖。衰草下半藏半露的綠意,很容易讓人在褐黃的色調里想象著遍野花開,綠稠紅稀。
初春的風,瘦瘦的細細的,夾雜著一絲濕寒,還有那么一絲絲甜,輕拂著你的臉頰你的嘴角兒你的發梢兒。一棵棵樹木,枝干隱隱地紅著、綠著,芽苞靜靜地躲在樹皮下面,豎起耳朵,聽一陣又一陣春風刮過。半張半閉的眼睛,享受著每一縷春陽的撫慰,盤算著究竟是在哪一場春風的催化、春雨的滋潤下探出腦殼兒?
初春的陽光像一把熨斗,熨平人們心靈上的褶皺和起伏,熨開空氣中的濕寒。屋檐下一只昏昏欲睡的白貓,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似乎覺察出春陽的一絲暖意。睡了一冬的小生靈們,試圖掙脫泥土的說教和挽留,蠢蠢欲動。一個走路蹣跚的小小子,蹲下身,掀開半塊磚瓦,下面是和他一樣稚嫩的草芽兒,探出嫩綠的小腦瓜兒,他的眸子立刻亮了起來。
春風自江南而來,衣袖上沾染了氤氳煙雨。她手握畫筆,在天地間、村落間,飽蘸著綠意,書寫著復蘇。她一定是在江南的畫卷里多蘸了些粉墨,把冬日的素描,涂成一幅春日多彩的水粉畫,嫩嫩軟軟的,還沒來得及抹勻,一簇鵝黃、一枝嫩紅、一束粉白,便忽地闖進你的眼,還有那么一丁點兒香,來不及醉,就再也尋不著。“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春風許是在路過杏花村時,被牧童邀去喝了幾盞杏花酒,于是當春風吹面時,會有微醉的感覺。
一河春水,掙破冰層的禁錮,歡快地歌唱。河邊的柳,內心先于身子柔軟起來,并繼續以這種柔軟的姿態迎接初春的一縷縷鵝黃。她日夜期盼著一場春風,化開河面的冰,還給她一面梳妝鏡,梳理她長長的秀發,只有歡喜,沒有春愁。
一縷暖陽,輕蕩著細軟的枝條兒。一茬兒新綠,從汪著水的地皮下鉆出來,還有星星點點黃色的小花,為大地換了一件新衣裳。自南而北,柳綠和花開仿佛是慢動作,又似一曲流動的音樂,無聲,卻有色。“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鳥兒銜著一行行詩句,飛過樹梢兒,把一副春圖描得生動又俏皮。
早春的雨,淅淅瀝瀝,落在泥土上,泥土泛著香,人們迫不及待地在剛蘇醒的泥土里種下一個夢。雨點打在窗紙上,窗欞上火紅的窗花兒笑了,滴在孩童眼里,孩子們的眸子更亮了。
上小學的侄女兒,用稚嫩的聲音為我讀著她語文課本上的那篇《找春天》:“小草從地下探出頭來,那是春天的眉毛吧?早開的野花一朵兩朵,那是春天的眼睛吧?”
我似乎看到一幅五彩斑斕的春畫,在我眼前慢慢地鋪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