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是個流行“票子”的年代。那時物資緊張,買什么東西都得憑票,買煤油要油票,買糧要糧票,買肉得要肉票。當時人們普遍比較貧窮,肉是吃不起的,只有到了過年過節的時候,國家才會發一兩斤肉票,讓大家“打牙祭”。
1972年的國慶,我剛6歲。一大早,我就聽父親說,今天是國慶節,是舉國同慶的日子,公社特地為每家每戶發了5斤肉票,咱們家可以好好地“打牙祭”了呢!一聽有肉吃,還賴在床上的我一下子翻下了床,興奮得跟過年似的。那時我還不知道國慶節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節日,但心里想,既然有肉吃,那應該是個很大的節日了,因為往常只有過年的時候,我們家才分到4斤肉票呢,那時我就想,要是天天過國慶節就好了。
那年國慶節的上午,整個小鎮都彌漫在歡快和興奮之中,一大群小孩子在跑著、跳著。大人們則在公社的大門外排著長隊,等待著領回那盼望已久的幾斤肉,臉上寫滿了滿足和喜悅。那年月真不容易,由于一個月的計劃內糧食往往不夠吃,當時的政策是每個月25日可以“借糧”,提前領取下一個月的“計劃”,這就需要半夜到供銷社排隊。而家里人口多實在不夠吃的家庭,也會用一些“奢侈品”票換取糧票,“肉票”更是想都不敢想。
臨近中午的時候,父親終于領回了屬于我們家的那5斤五花肉。父親一進家門,全家都圍了過來,商量著如何做這些肉更好吃。弟弟要求做回鍋肉,而我則想吃紅燒肉。最后母親說,把這些肉分2斤給外婆送去,剩下的3斤肉,一斤用來做回鍋肉,一斤做紅燒,還有一斤做成臘肉,等以后想吃的時候再拿來吃。
通過“表決”,我們都贊成母親的提議。就這樣,母親把肉分好后,我和弟弟都自告奮勇地要幫母親燒火煮飯,為的是能邊燒火邊聞聞那饞人的肉香,要是運氣好的話,還可以趁母親不注意,偷一塊肉來吃。
經過兩個小時的漫長等待,我們家的“國慶宴”正式拉開了帷幕。首先端上來的是弟弟最愛吃的回鍋肉,菜還未上桌,就聞到回鍋肉的香味撲面而來。弟弟也許是太饞了,來不及拿筷子,就用手直接去抓,結果回鍋肉太燙了,直燙得他哇哇大叫。接著端上來的是我愛吃的紅燒肉,還未動筷子,我的口水就已經流下來了。
母親知道我們一年四季難得吃一次肉,于是不斷地把肉往我和弟弟的碗里裝,而她自己卻基本上沒動筷子。其實母親為這個家付出最多,每次卻把最好吃的東西,毫無保留地讓給了我們。現在想想,只怪自己當時不懂事,只顧自己一個人吃。
那年的國慶節,雖然肉不多,卻讓我們家快快樂樂地“打了回牙祭”。這么多年過去了,國慶節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次。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勉強果腹,到票證年代的有啥吃啥,再到上世紀90年代的吃啥有啥,繼而到今天的吃出品位、吃出健康,大家的餐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肉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但那年國慶節“打牙祭”的場面,卻永遠讓我難以忘記。□蔣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