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利
看電影是我的愛好之一,每當有大片上映,我都到電影院去觀看。現在的電影院裝修之豪華,設備之先進,令人咂舌。在爆米花、糖果和碳酸飲料的陪伴下,觀賞投資幾個億的大片,那真是享受。在舒適的環境中享受電影藝術的同時,我總是感覺缺少了一種激情和神秘,這不由不令我回想起小時候在打麥場上看露天電影的情景,每回想起來都讓我懷念和激動。
每當場院里支起銀幕,場院就成了我們這些半大孩子的天堂,我們瘋狂地跳啊,唱啊。有些稍大些的孩子就在家中大人的暗示下占地盤,搶座位,把自家的板凳、馬扎放在放映機前的最佳位置。被大隊書記看到,一聲喝斥,又都胡亂地放在場院邊上,觀察動靜。大隊書記要陪同電影隊的工作人員吃飯,他們走后,那些孩子們繼續著搶座位占地盤的勾當。
夜幕降臨,燈光打在幕布上。幕布上亮起來的方框讓鄉村寂寞的生活變得色彩斑斕。在放正片之前先放的是“新聞簡報”。“新聞簡報”是新聞,是政治,是文化,是娛樂。它是一扇打開的窗,讓閉塞的鄉村了解了外面的世界。當時有順口溜對電影有這樣的描述:越南的飛機大炮、朝鮮的哭哭笑笑、羅馬尼亞的摟摟抱抱、中國的新聞簡報。
拖拉機、脫粒機、碌碡和麥秸垛湮沒在人海中,大隊小隊的干部們坐在放映機前面正中間的位置,孩子們席地坐在靠近銀幕的最前頭,看樣子他們的座是白占了。中間換片的時候最熱鬧,孩子們把手擋在光束上,銀幕上就出現亂七八糟的小手。還有些不安分的孩子在人群中鉆來鉆去,不時會響起大人們的罵聲。我那時則經常和幾個小伙伴坐在銀幕的后面,欣賞著“左撇子”電影。
電影的正片是看了幾十次甚至上百次的老電影,《地道戰》《地雷戰》《青松嶺》《奇襲》《怒潮》等等。我至今想起來,還是記得挎著盒子槍的李向陽、梳直發的黨代表柯湘、油頭粉面的王連舉、鬼子大隊長松井。一個個鮮活的人物,成了那代人永久的記憶。電影雖然看了無數遍,人們依然覺得親切無比,每一次的觀看,實際上是觀眾與電影人物的老友重逢。
這樣的露天電影就怕刮風,在風的作用下,電影里的人,不論男的、女的、好人、壞人的嘴臉都隨著風歪斜著。銀幕下觀眾的頭顱一會偏向左邊,一會偏向右邊,像是集體安裝了軸承。
打麥場上的歡樂隨著銀幕上出現“劇終”而收場,這時會出現一陣短暫的混亂,然后歸于寧靜。
我們這些孩子就會向放映隊的人打聽,你們明天去哪個大隊放電影?放映隊的人就會說出一個大隊的名字,我們就一陣歡呼雀躍,明晚雖然還是放映今晚的電影,我們卻還是充滿了期待,相約著,明晚要跟隨著放映隊到另一個村子繼續看電影。
電影散場好久,我們這些不愿回家的孩子,還在麥秸垛跟前,或躺著或趴著或跪著,七嘴八舌,談論電影里的情節,有時為一個細節,為一句臺詞爭得面紅耳赤,甚至扭打在一起。在那個貧窮的年代,我們享受著露天電影帶來的快樂,現在想起來,覺得那樣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