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智

  我的家鄉陵城區糜鎮李家胡同村，新中國成立前后隸屬中共渤海區委二專署德平縣第五區（糜鎮區）。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不久，八路軍渤海軍區率先解放了這片土地，這里較早成為了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解放區。1946年5月4日，中共中央發出了《關于清算減租減息及土地問題的指示》（簡稱“五四指示”），實行耕者有其田的政策，土地改革運動在解放區，在我村莊全面展開。在這期間，我家族中大爺李芳任在村里擔任了農會會長，我的父親李芳蘭參加民兵組織并擔任中隊長。

一

  1948年下半年，隨著全國解放戰爭形勢的不斷發展，“打進濟南府，活捉王耀武”成為山東大地解放區軍民的響亮口號。作為與濟南毗鄰的老解放區渤海地區成為了濟南戰役我方的天然大后方。當年8月，時任華中野戰軍第一副政委，同許世友將軍一同指揮萊蕪戰役、濰縣戰役、兗州戰役勝利后的譚震林，化名譚思勉來到了李家胡同村，住進了我家，開始了濟南戰役的組織準備工作。

  李家胡同村南距濟南約90公里，東距德平縣城約10公里，距東南方向的糜鎮街1.5公里。李家胡同與孟家胡同兩村相接，自古村民交叉居住，并稱孟李二胡同，是當地一較大村莊，當時人口約1000余人。我的家在兩村中間，住宅大門朝南，門前就是東西貫通的村中心大道。住宅東邊幾十米就是一條南北官道，交通十分便利。

  土改時，我家成分為上中農。家中房屋較多，分為前后兩院。前院是一個四合院，有正房5間，其中西邊3間為上房，由爺爺奶奶居住，東邊2間為腰房，與后院相通。院子大門在西南角。大門東邊連接著2間南屋，是爺爺的木工作坊（爺爺是老木匠）。院內有東屋3間、西屋2間。后院較窄，與東邊的2間正房同寬。從南到北依次為東屋2間，磨房1間，碾房1間。 2間東屋當時由叔父一家4口居住。在譚震林入住之前，根據上級和村干部的安排，我家騰出了院子西部的3間上房，2間西屋，2間南屋。

  譚震林一行約10余人，包括警衛員、勤雜人員等。由于其當時用的是化名譚思勉，地方人員及我的家人均不知其真實身份。只是其入住后，家人聽其隨行人員稱其為譚司令、譚老板，才覺得其官職不低。周圍鄰居和村中的其他人家當時也住上了解放軍。

  由于剛入住時，天氣尚炎熱，譚震林夜晚也時常在院子里乘涼。乘涼時，也會和爺爺拉家常。家中孩子們偶爾跑到他們身邊時，譚震林也會拿出糖果逗孩子們玩。他的言行讓家人們感受到了這位首長的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熱心的爺爺主動倒出當時家中盛糧食用的兩口大水缸，每天由警衛人員挑上幾擔水，白天曬熱后，晚上抬到屋里，以方便首長等人洗澡沖涼。天氣稍涼后，在需要時，爺爺也會與其工作人員一起用家中大鍋燒水供其洗澡。

二

  濟南戰役（1948年9月16日至24日）打響正值農歷中秋節。那些天，譚震林顯得格外忙碌，我家門前馬匹來往頻繁，偶爾也有車輛到來，他屋里的燈光幾乎是徹夜不息。經8晝夜激戰，傳來濟南戰役勝利結束的消息后，譚震林及其隨行人員才露出勝利的笑容。當天，工作人員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塊豬肉，并且也分給了我家一份，共同慶賀濟南戰役的勝利。

  濟南戰役結束后，在粟裕建議下，毛主席、黨中央迅速做出了組織淮海戰役的部署，決定由劉伯承、陳毅、鄧小平、粟裕、譚震林組成淮海戰役前線總指揮委員會。這一時期，譚震林雖然經常外出參加相關會議和活動，但仍然住在我家。期間也經常有領導到我家與譚震林開會商討問題。與此同時，淮海戰役的支前準備工作在解放區迅速開展，籌備軍糧，趕制軍裝，軍鞋等，成為每家的一項重要任務。在此期間，譚震林的隨行人員也經常到后院與我家人一起推碾子、推磨準備軍糧，我的母親、嬸子也趕做了很多軍鞋。

  譚震林入住我家后，我的父親李芳蘭作為民兵中隊長，與有關人員一起擔負著他的外圍保衛工作。時間稍長，父親與警衛人員也漸漸熟識。特別是秋收以后，父親與警衛班長李茂金（父親記憶）等人一起去田野打野兔給首長改善一下生活。李茂金等人經常給父親講述首長在井岡山、長征和歷次戰役中的往事，父親這才知道家中住的譚老板正是戰功赫赫的譚震林譚司令。但是父親一直保守著這一秘密，直到上世紀70年代才告訴家人。

三

  濟南戰役結束40多天后的1948年11月6日，淮海戰役正式打響。譚震林關注戰事發展，積極組織后勤保障工作。解放區及我村的青壯年紛紛響應號召，推起小車，形成了浩浩蕩蕩的支前大軍。我的叔父李芳亭也成為支前隊伍中的一員。我父親由于擔負首長的外圍保衛任務，沒有參加支前隊伍。2011年10月27日上午10時，譚震林之子譚曉光接受央視采訪，談到父親譚震林在淮海戰役中所做的工作時說：“父親作為淮海戰役總前委委員之一，做了很多幕后工作。”這個幕后工作就是組織解放區進行支前保障和國民黨部隊的策反工作。陳毅元帥曾說：淮海戰役的勝利是山東解放區人民用小車推出來的。當時，淮海戰役作戰部隊60萬人，而解放區支前民工人數竟高達543萬人。老解放區人民為淮海戰役做出的突出貢獻永遠不可磨滅。多年以后，文化大革命初期，村里造反派揪斗村中“地富反壞”分子，村中老富農李成仁情急之下，從家中拿出珍藏的蓋有陳毅元帥大印的“淮海戰役支前模范”獎狀，面對支前功臣，造反派只得停止了對李成仁的揪斗。

  淮海戰役時值隆冬，艱苦卓絕，前后持續66天。譚震林在戰役進行過程中，也屢屢親臨前線，與其他首長一起研究戰局，指揮戰役，有時10多天才回到我家短暫休整，然后再次出發。1949年1月10日，淮海戰役勝利結束。幾天后，譚震林回到我家，稍作休整后，與我爺爺奶奶及家人告別，踏上新的征程。

四

  譚震林在我家居住歷時5個多月，期間參與組織指揮了濟南、淮海兩大戰役，給我的家人留下了許多美好的記憶。特別是我的父親，在擔任首長外圍保衛任務的過程中多次聆聽首長的教誨，明白了很多革命的道理。首長走后，中共渤海區委隨即在全區掀起了送子、送郎參軍的熱潮，年已27歲的父親毅然帶頭報名，于1949年2月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行列，并同時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當時僅中共渤海區二專署參軍人數就達2.3萬人。村中與我父親一同入伍的有我族中長兄李華太（李芳任大爺長子），孟家胡同村有孟慶哲、孟慶俊等人。 4人中年齡較小的李華太、孟慶哲都已90多歲，尚健在。

（德州市檔案館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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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州市檔案館2020年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