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鄰居劉起邵,自幼喪父,由母親一人拉扯長大,生活在上世紀70年代農村的孤兒寡母,過得特別艱難,村里人沒少幫襯娘兒倆。
劉起邵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躲家里鬧脾氣不肯下地,母親沒法,只得上家借了下家借,給劉起邵湊學費。那時村里人都窮,幾元錢的學費借遍整個村子。
劉起邵復讀一年又名落孫山,往附近廟里一躲幾月未回,待回家后也成天不出家門,活也不干,任由寡母里里外外忙活,還要伺候他。看著這情形,村里人直搖頭。
后來,高中學歷的劉起邵進了煙草公司,到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煙草公司成了好單位。劉起邵突然成了村里先富裕起來的人,當他騎著1萬多元的摩托車從村里小道經過時,鄰里都親切地喊一聲“老邵回來啦”。
變成老邵的劉起邵又干了一件讓村里艷羨的事情,他把祖屋拆了,還買了鄰里幾間宅基地,一口氣蓋起了村里第一座小洋樓。
喬遷時,鄰居們蜂擁而至,熱鬧得很,像過年一般。
再后來,老邵調回鎮上任煙草站站長,那年村里人種煙葉的熱情特別高,全村新增種植面積100多畝。連我伯父都說:“老邵當站長,我們的煙葉能不好賣?他讀高中我還借給他學費了。 ”
那年煙葉收割時,老邵家天天都有扎堆的村里人,可卻遇不上老邵。老邵母親說,老邵去外地學習了,要大半年才回。
大家發出嘖嘖的贊聲,對老邵母親說,您要享福啦,老邵學習回來肯定高升當局長。
煙葉賣完,村里人就開始聽見老邵回家的摩托車聲音。
第二年也是如此。
于是村里有人說,老邵沒去學習,他是怕幫我們賣煙葉躲起來了。村人漸悟,對呀,哪有那么巧,每到賣煙葉季節他就去學習。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最后大家意見統一,老邵不愿賣私情幫忙,老邵忘恩負義。
村里人的淳樸表現為待人好時身上肉都愿割下,翻起臉來時又那么的決絕。
逢老邵兒子周歲,按村里習俗得大辦宴席。老邵母親一家家邀請,村人一一答應,贈上紅蛋。中午開席,竟無一人到席。老邵母親讓老邵再放一串鞭炮,催一催客人。一串鞭炮響完,許久仍不見客人。
老邵說,媽,這個村子容不下我了。
隔年,老邵就搬到了鎮上,把母親接走了,喬遷時沒再請村里人,也再沒怎么回村。
就這樣十幾年眨眼過去。
前年夏天,老邵母親大病,囑咐老邵帶她回村,葉落歸根,死也要死在祖屋。老邵很為難。母親說,那里是根,斷不了的。
回村沒幾天,老邵母親就去世了。喪事怎么辦?正當老邵坐立不安時,村里老伯來了,后腳跟著幾人,大家仿佛約好的,這前后腳挨著一下來了二十幾人。老邵遞煙遞水,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人多事情就好辦了。大家幫忙張羅著出殯。
夜深,鄉親各自回家,老邵一夜未眠,腦海回蕩著老伯的話,你是公家人,當站長有當站長的紀律,現在抓了很多違紀違規辦事的干部,鄉親們新聞都看了,大家都理解你。
此后,老邵回村里勤了,待村里的時間久了。□張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