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俊青
跟往年不同,近日里心心念念要回老家的,除了母親,還有我。
我不迷信。我很清楚這段時間總是夢見父親只是因為想念。是的,我很想他。
春節沒能回家,母親安慰我們說:“特殊情況,你爸不會怪的。”我自然明白。父親走后這幾年都不曾入我夢里,就是不愿再讓我傷懷,他又怎肯怪我們。
父親總是笑意盈盈地出現,仿佛告訴我們他世安好,無需惦念。醒來,我不悲傷,只是更想念。
母親的快樂總是在清明前多起來,她看著花綻枝頭,春天漸漸熱鬧,臉上總是不自覺就漾起笑容來。我知道,萬紫千紅,十里春風,母親的心里眼里,只盛開著老家院子里那一樹杏花。
其實我從沒見過“屋頭初日杏花繁”的盛景。每年清明,院里的杏花都會落了滿地,枝上猶存的,也已是“淡紅褪白胭脂涴”,沒了俏麗顏色。母親卻似乎并不在意那些花朵,而是仔細地去端詳樹上那些新生的枝干。漸漸的,母親的眼睛里便溢出溫柔的期待來。然后,她會指著一地的“凋零”看著我們說,“你爸從來不讓院子這么亂糟糟……”我們心領神會,趕緊拿起掃帚鐵鍬,堆堆鏟鏟,直到院子地面能清晰地看出磚縫來,直到那些菜畦的畦埂棱角分明,直到那一棵老杏樹驕傲地唱起歌……“素衣莫起風塵嘆,猶及清明可到家”。可惜,舊燕已回巢,我如今卻還是不能歸來掃杏花。
母親倒也淡然,說,回是一定要回的,那就晚些時候。“留他一個人在家這么久,怪孤單的”,母親輕輕地,像是說給自己聽。
起風了,四月的春天開始跳舞。窗外,有粉白的花瓣跌下枝頭,像是思念在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