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運民

2003年到2008年，我在北京趕“抄市兒”，俗稱打游擊，是“地攤”一族。一輛自行車；一桿秤，秤桿一拃多長，帶著秤盤子；三四張鋪布，鋪布四角系上繩子，便于隨時提起逃跑；然后去大洋路或新發地批些花椒、大料和姜蒜，也或者其它適時應景的貨物，總之要輕便。趕“抄市兒”是一個不需要多少本錢的路子。忙完農事，買張車票坐到北京，找相熟的故交借些上貨的本錢，就可以開張。打探好各“抄市兒”的情況，第二天五點多啟程。就這樣，幾年的時光里，記不清身邊有多少人加入到這個隊伍里，也記不清有多少人從這個隊伍里離開。

這個隊伍像一條河，承載著最基本的謀生欲望。當欲望逐漸滿足，就有了愿望，甚而是理想。實際上，當時的我們，大都有自己的愿望或理想。就比如湖北一對賣魚的夫婦，因為一直沒問過他們名姓，打招呼只以“哎”或“湖北”，所以只記得他倆瘦瘦巴巴的樣子，和賣魚時嫻熟利索的手法。我們這些人雖然來自不同的地區，卻有著相同的生活命運，惺惺相惜，所以都非常友好。他倆來北京比我早，算是老北京。記得他經常說，這個買賣呀，再干兩年就不干啦，回老家尋個門頭，開店去！我當時就疑惑。后來知道，他的孩子在讀大學，開店只是一個愿望；因為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撐家庭的開銷，又何況，開店有風險，不若趕“抄市兒”見利快，也穩當。唉，大凡過日子的人啊，誰心里的算盤算得不精呢？后來果然就沒再見過他們，大約是，孩子大學畢業了，他們有了余力，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去了吧！

時至今日，湖北夫妻倆的音容笑貌時常在我腦海中浮現，像是紅塵深處的人間煙火，于繁華喧鬧的市井中，升騰起一種溫情的暖。有時我想，誰的人生和生活的路，沒有低谷或泥濘？只要心中有希望，就有向上的路，能有拾階而上的信心和姿態，就有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