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丕苓(左)在與村企負責人交流。任立松 攝
8月19日,共青團山東省委辦公室公布了我省100名優秀大學生村官名單,禹城市辛寨鎮辛寨社區黨支部書記助理解丕苓名列其中。兩年前,這個來自泰安的女孩放棄優越的大學教師工作,投身農村,扎根基層,為夢想的種子,找到了一方生發的土壤——
兩年前,在與一位高中同學交談之后,解丕苓內心的某種東西被點燃了。
這個從山東大學獸醫專業畢業后的老同學沒有選擇城市,而是投身了農村,謀劃著在農村天地里開掘更多的財富和“實現更大的價值”。
對于老同學的堅持與果敢,解丕苓佩服有加。
這次,經過老同學繪聲繪色地描述,那個充滿機遇與新鮮感的新世界,竟令她心潮澎湃。
解丕苓也來自農村。但她從來沒有注意到,自己熟悉的平房院落里還蘊藏著那么豐富的內容。
她想離開現在德州技術職業學院生物工程系教師的工作,下去“建功立業”。
解丕苓跟父母商量,父母沒聽她說完,當場就否定了她的想法。
“現在一份穩定的工作這么難找,而且你生在農村,長在農村,難道在農村還沒待夠?”父母語重心長地“開導”她。
但是,解丕苓早已經做好參加大學生村官考試的決定,最后她瞞著父母,報上了名。
2009年8月,這個來自泰安的小姑娘順利考取了德州市大學生村官,被分配到禹城市辛寨鎮辛寨社區任黨支部書記助理一職,協助社區書記并分管社區計生工作,解丕苓的“追夢”之旅也由此展開。
父母知道她當村官時已是半年以后了。
當她“坦白”結束,電話那一端,父母親保持了長久的沉默,解丕苓能清楚地感受到父母氣息里流露出來的失望與無奈。
從那時到現在,對于女兒的決定,他們對外一直只字不提。
邁出第一步
2009年8月18日是解丕苓上班的第一天,與解丕苓分配到同一個鎮的還有另外3名大學生。
來到辛寨鎮,隨著新鮮感的消失解丕苓對自己的工作環境“有些失望”。她工作的辛寨社區是鄉鎮駐地,位于禹城市西南角,與高唐接壤,距離禹城市區50多里地,位置偏遠,環境簡陋,同時要面對一群陌生的群體,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她用“悵然所失”描述她當時最真實的心情。
由于缺乏農村實際工作的經驗,解丕苓不知道工作到底該從何處入手。很長時間里,她覺得自己“喪失了方向感”。當初充滿理想色彩的創業的思路,被現實涂上了一層灰色。
解丕苓有些不甘心,經過一番思考,她打算先從熟悉基層工作入手,了解辛寨社區的基本情況。她開始了挨家挨戶的走訪。
辛寨社區由5個村合并成的,是辛寨鎮比較大的社區,單單一個中心村就有500多戶1800多人。
最初走訪的時候,解丕苓“在群眾的眼里讀出了不信任和不以為然”。解丕苓是個外地人,操著一口普通話,說話還有點“文縐縐的”,在村里尤顯“另類”與特別,因此,遭受村民“冷遇”成了家常便飯。
融入當地群眾難,是解丕苓遇到的一道坎。解丕苓這才覺得村里的工作難度遠比想象的大。她開始頻繁接觸村民,“了解他們最需要什么、最想解決什么問題,學會和他們做朋友、融入他們”。
每次走訪,解丕苓都會遇到不在家的農戶。為了對所有情況做通盤了解,她一遍遍奔波往返,白天有人不在家,她就晚上去,直到與他們見上面為止。
解丕苓隨身攜帶著一個小本子,詳細地記錄著每個家庭的人員情況、收入情況以及最希望解決的問題。
內容之詳細,讓做了十幾年農村工作的辛寨鎮黨委副書記陳霞都十分佩服。
通過走訪,解丕苓掌握了許多“重要情況”,社區群眾的平均年收入在6000元左右,主要收入來源是種植、養殖、商貿和勞務,致富和民生是群眾最關心的兩大問題。
“這就是我今后工作中需要努力解決的兩大問題。不管怎樣,我成功地邁出了村官路上的第一步。 ”解丕苓很滿意地說。
丟掉的嬌氣
更多的時候,基層工作是在繁瑣、不解與加班加點中進行的。按照解丕苓的描述,每一段經歷都“充滿了坎坷與辛勞”,都是“成功夾雜著挫折,歡笑伴著淚水的時光。 ”
社區村委會選舉是解丕苓參與的第一件“最大型的任務”。那天,正好趕上下大雪,天氣非常的寒冷,選舉工作冒雪在外場地里舉行。從早上7點到晚上11點,解丕苓就沒有閑住一會兒,也是這一次,讓她生平第一次凍傷了手和腳,在隨后的幾天里,連穿鞋子都成了問題。同時她還負責影像資料的錄制、編輯和報送工作,白天忙著參與選舉,晚上裁剪、編輯,連軸轉工作了5個晝夜,每次都到凌晨兩點。
而在新社區建設中,關于“如何在保護群眾利益的基礎上改善村民的生活環境”困擾了解丕苓和同事很久。幾乎天天利用休息時間,解丕苓和村兩委成員商討著對策,經常不知不覺就到了半夜。實施建設的60多天時間里,即使烈日當頭,或大雨滂沱,解丕苓都一直堅持在施工現場。一天,解丕苓和村干部正在清理通水渠道的淤泥,當時一個圍觀的大嬸就對解丕苓說:“姑娘,你們這是為我們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就大嬸隨口這一句話,讓解丕苓激動得熱淚盈眶。
禹城市是新型養老保險的試點城市,解丕苓參與了辛寨社區辛寨村的新型農村養老保險的征收、整理工作。辛寨村共有465戶、1800多人,為了給村民把問題講明白,解丕苓整天抱著一摞新型養老保險的材料,“學習政策精髓”。村里60歲以上的老人,有的身份證丟了,有的戶口本信息模糊了,解丕苓就和同事一趟趟跑到鎮派出所重新打印了他們的戶籍信息。對于腿腳不方便的老人,解丕苓和同事就一戶戶地入戶調查,搜集他們的信息。之后,再加班加點地把參保人員信息錄入電腦,反復核對,確保不出現一點紕漏。
隨后的時間,解丕苓還被安排負責社區的計劃生育工作,她先后對社區的流動人口做了全面統計,協助計生辦發放全鎮的獨生子女費和四術費,組織參與夫妻主動簽訂晚育合同活動。按照慣例,計劃生育工作每年都會安排4次查體,在2010年的查體中,解丕苓一趟一趟地跑,不厭其煩地去找負責人,這一次,解丕苓才真切地體驗到了村官工作的艱辛和壓力。在工作中遇到一些不支持社區工作的冷嘲熱諷,村里有些居民對他們存在一定的偏見,通常一副不屑一顧的態度,甚至有的還動手打人。解丕苓心里存著委屈,但是當送走笑逐顏開的居民,聽到 “這小姑娘辦事真有耐心”的稱贊時,解丕苓就沒了任何怨言。
解丕苓覺得自己在這一點點的工作積累中“至少丟下了嬌氣”,心態更為堅強。
她仔細總結自己的工作經驗,將“提高解決問題的創造性能力”列入自己下一份工作的目標。
“解決問題的方法很多,但要找到最好的途徑和最合適的辦法。記得一次與主任到村協調一戶村民家庭矛盾,主任看到雙方鬧得很僵而且都不肯讓步,就找雙方單獨談話。后來,在一番傾聽和勸說下,解決了問題。事后,主任說其實雙方都是為了口氣,只要一方退步就可以解決問題,學會傾聽,善于找到合適的表達方法可以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解丕苓對此感觸頗深。
就像種子落進了泥土
兩年任期未滿,和解丕苓一塊考來的其他3名大學生村官陸續考上公務員,離開了。
送走最后一位“戰友”后,解丕苓關上宿舍門便大哭了一場。
曾經熱鬧的小院,冷清了下來。宿舍里只剩下解丕苓一人,一到晚上,解丕苓渾身就一陣的顫栗。窗外晃動的樹影,時而變成個人,時而變成個怪獸。很長一段時間,半夜醒來的解丕苓,嚇得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那會兒,解丕苓的想法有些動搖了。但是,這種動搖馬上又被另一股發自內心的力量壓倒。
“你是來干嗎的?不是想做點事嗎? ”解丕苓不停地給自己打氣。
解丕苓一直有個愿望,希望村官滿期之后,參加“兩委”的競選,繼續留在辛寨鎮。這個愿望,被周圍的朋友譏為“思想有問題”。
“能走趕緊走啊!留農村有什么意思?”在同許多大學生村官交流中,她時常可以聽到這種聲音。她倒是能夠理解這種想法。
解丕苓經常會聽到許多大學生村官類似的抱怨:“我們是什么?如果是農民,可我們沒有土地。如果是工人,可我們不享受工人待遇。如果是政府工作人員,可我們沒有編制。 ”走鄉串戶中,村民每每問起是不是財政編、事業編,解丕苓也是沒法回答,只是說跟財政工資一樣的錢。別人問起3年后怎么辦時,也只能說政策還沒有下來。
“看似身份尷尬,其實仔細想一想,這只是一種認識上的誤區。國家組織大批大學生進入農村鍛煉,出發點就是鼓勵大學生發揚志愿者精神,誠心誠意去基層鍛煉,踏踏實實為基層做貢獻。既然來了,就不應該抱怨這、抱怨那。 ”
解丕苓覺得,大學生村官還是應該“要給自己一個合理的定位,奉獻精神更多一點”。
“人生好比一張白紙,你可以在白紙上用不同的色彩描繪你未來的藍圖,如果猶豫不決地畫,自己的畫筆將會被別人搶走。今天的努力工作,就能改變自己明天的命運,未來如何,依靠今天的努力,要想成功,必須要有想成功的心。方向對了,就不怕路遠。”在一次工作匯報中,解丕苓闡述出自己的想法。
解丕苓認為自己找對了方向,她的理想就是在農村基層“大展本領”。今年8月份,任期將滿之前,她又考取了濟南市商河縣鄉鎮政府的公務員,9月份她就要進入一個新的工作環境。
對于一撥撥大學生村官的離開,陳霞雖然見慣,但每每“舍不得他們走”。
農村基層管理層太需要這批高素質的人才的加入了。長期以來,農村干部存在著老齡化和學歷偏低問題,且年輕勞動力的外出造成了農村年輕干部選拔斷層。學歷偏低往往會造成對黨的領導政策領會不足,而在這一方面大學生年紀輕、學歷高正好彌補了以上不足。作為剛畢業的年輕人,他們頭腦靈活、善于主動學習,并對新事物接受起來比較快。文字的應用能力比較強,便于對黨的先進理念和信息進行宣傳。同時他們興趣也比較廣泛,在活躍農村文化氛圍上有很大的優勢。
解丕苓形容大學生進入農村基層,“就像種子落進了泥土”。一方面,兩者互為依存,另一方面,種子和泥土都經受這著考驗。 “種子”要考慮如何利用好 “泥土”,實現成長;“泥土”也應該考慮如何讓“種子”更好的生根發芽。
陳霞希望更多的“種子”涌入,結出更為豐富的果實;解丕苓希望“泥土”可以拿出更多的魄力,給大學生村官更多的空間和舞臺。
“我們固然擁有豐富的知識和先進的觀念,但也缺少現實閱歷和務實能力,我們不可能走到哪里,就改變哪里的面貌,也不可能用很短的時間就贏得農民的信任和擁護,我們不僅需要克服自身的弱點和疑慮,更需要基層干部的傳幫帶,需要一個適應農村人情世故的過程。希望黨和政府以后能夠給我們更多的機會,積極引導,大膽放手。農村是個熔爐,也是個舞臺,把自己煉成鋼還是泥,在舞臺上是看客還是舞者,需要我們自己主觀的努力,更需要好的政策、好的環境,需要好的幫助。 ”解丕苓說。
□本報記者 任立松 本報通訊員 李倩倩 許紅艷 滿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