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米粒看黃河
一粒米上站著江山。一粒沙上站著黃河。
撮起一粒晶瑩剔透的黃河沙,和一粒米竟如此相似,一對孿生兄弟。
我把一粒沙看作了一粒米,我把一粒米看作了一粒沙。
多少次,黃河沙從天而降,埋沒了萬里青紗帳,本來的一粒粒米,變成了一粒粒沙。
多少次,一粒粒米從地底下鉆出來,盤住了一粒粒黃河沙,千里黃沙上重新長滿莊稼。
黃河,在農人的背上流淌!
米粒,在農人的心上長大!
沒有一粒種子發芽,沒有一朵花兒開放,那一年母親生下我。
田里沒有一棵莊稼,黃河鯉魚在房梁間游弋。鄉人們走向夢中的炊煙。
鋸盆鋸碗,修籮修簸箕,戧剪子磨菜刀,吆喝喊疼歲月。
今天——
透過米粒看黃河,我看到沙粒上站立著黃河,米粒上站立著江山。
花謝之后
大地已經受孕。天地間掛著厚厚的窗簾。枝條們將華麗抖掉,將喧囂抖掉,開始以孩子的名字命名未來。
繁茂的的綠葉間,膨脹的乳房若隱若現。
非得以命換命嗎?蜂蝶們總是遲遲而來,背上馱著細碎的陽光、月光,上揚的嘴角抹著甜言蜜語,去吻開一扇扇虛掩的門。
女人們被黎明洗去夜的黑,她們已經習慣了夏的審美習慣,就像習慣了公公的旱煙袋、婆婆的嘮嘮叨叨、丈夫酒后毛發飛揚的三角肌。
一條小路在五月間蜿蜿蜒蜒,若隱若現。
五月的黑,一次次被女人喊白。五月的夜,一次次被陽光喚醒。五月,不看任何人眼色活著。五月,一個用女人的名字命名的城市。
五月,把自己嬌貴成了子宮。
大清河之夢
水草,這里最早的土著,潑潑辣辣將黑奶子露出來,用滿河床的滄桑,喂養歲月。
綠了,黃了,黃了,綠了。
干了,濕了,濕了,干了。
你的眸子時而可以淹死大海,淹死天空,淹死黑夜。
時而被命吞噬。
歲月流逝,江山更替,日月輪轉。
有鳥鳴經過,銜走水草們偶爾的囈語。
有風提籃而,垂憐著河床上幾根瘦草。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大清河醒了。
醒來的大清河,用潑墨的綠,將天空抱住。
昔日的記憶活了。
一輪木船載著舉子,紙扇風雅著古老的風,吟出的詞句成為某個星座的詞牌。
后庭花從烏篷船的夜色中裊裊傳出,濕了槳聲,濃了月色。
蛙聲一片鋪展在動感的水面之上。
河底沉船上的瓷器破碎聲,被現代的魚一口咬住,發出一聲小令的嘆息。
一個聲音在晨霧中醒來——
相公,向前不遠轉入大運河,離京師就不遠了!
□張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