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河之夜之一

仿古有八景：塔，祠，殿，橋，廊，廟

夜僅用一輪明月幾處霓虹

就覆蓋了它的全部

連最高的齊州塔尖頂

也沉在一河暖色調的波光中

幾只野鴨正好借此棲身

散步的人總有避開舊愛的路徑

約會的人總能找到坐開兩個人的石頭

白天你看見是分開的兩棵樹

現在卻緊緊糾纏在了一起——

不必驚訝，那可能是燈光、薄霧、眼力所致

也可能就是真的。因為

大清河從流淌之日起，就總有奇跡。比如

一個男人撈上來一枚月亮

抱住不放，喃喃著說是他的

一個女人說曾和一個水鬼相愛，生兒育女

離舊城二里半，穿過未來新城的兩肋

這注定是一塊涵養歡愉擱置痛苦的上佳之地

就像今夜，醉漢、流浪狗、單相思患者

都橫七豎八地躺在人造沙灘上了

一道安全網隔開水的深淺，隔開

魚和水草的妄想之舉，當然

也把三張白色帆蓬投下的陰影

隔得略顯零碎，起了折痕

釣魚的人像一個個樹墩

蹲在暗處，等發光的魚鳧喊他

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大清或民國

想，那時的魚是不是比現在誠實

吃了人家的餌食，就以身相許

就這一打盹的功夫，他就又給了一條魚

練習掙扎和逃脫的機會

大清河之夜之二

月亮正走到古塔前面

像一個消瘦的老僧，提著燈籠

為走在后邊的一群松

照路

突然想起她的名字

若做點同音不同義的改動，又好寫

又涵月亮般的寓意——

有小瑕疵的美好事物，才更令人心動

如果今晚見了，我就把這個想法

告訴她——

等月亮升高，照到她臉上時

我才說

大清橋月夜與友人合影

惟這月盈之夜，大清橋拱起的脊背

才敢一半水里，一半天上

惟我們手臂相挽，才能結成一根

長長的自拍桿，按動天上那個

圓形的白色快門

大清橋實在太高了，高得幾乎除了欄桿

和天空，再無可以入框的背景

我們緊靠橋欄，才不擔心踩空

你們站左，我站右

年輕理應站在高處，這也正好順應了

你們的心氣和大橋的坡度

不管笑與不笑，我們都必須借喊“茄子”

露出牙齒，并以此證明

我們骨頭的純度和硬度

與橋上的漢白玉花崗巖大青石以及

任何一塊石頭相比，都

毫不遜色

照片一定要發朋友圈，最好多發幾次

讓大家看了最終相信

仿刻的石雕和御題都是真的

只有我們略顯孤獨和抑郁的表情

令人生疑

□ 英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