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一個人無情無義，人們往往會說他是禽獸不如，此話不虛，在《齊河縣志》里就記有一鳥一獸忠貞殉主的感人故事。

光緒末年，在齊河縣城北（此縣城指老齊河城，在黃河邊）孫耿村住有一賈姓人家，這賈生無兒無女，性格孤僻，“與人交則落落難合一”，夫妻關(guān)系好像也不太和睦，妻子王氏常年住娘家，和他朝夕相處的是一只畫眉鳥和一只不足尺長的小黑狗，這一禽一獸成了賈生的生活全部，賈生每日清晨或于夕陽西下，徜徉于柳蔭河畔，一手提鳥籠，聽畫眉學(xué)百鳥婉轉(zhuǎn)鳴啼，一邊逗小狗如戲小兒繞膝，一天天倒也悠哉樂哉。

一年冬天的一天，丈人家忽然傳來口信，說是妻子病重，讓趕緊接回來，賈生立即帶著全家人——其實也就是這一鳥一狗向丈人家趕去。冬日晝短，不長時間，天就黑了下來，不巧又下起大雪，真是風(fēng)雪交加，這賈生還要提鳥抱狗，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往前趕，路經(jīng)池家莊時，不料一個不注意，連人帶鳥加狗跌到路邊的坑中，這坑“廣可數(shù)畝，深亦數(shù)丈”，可真夠大夠深，當(dāng)時賈生就摔得不省人事，鳥籠子也散了架，這時天寒地凍，要是不及時獲救，凍不死也要凍傷。

然而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所謂人面獸心，卻也有獸面人心，只見那畫眉和小狗不僅不走，反而圍著賈生一個喳喳嘶鳴，一個汪汪亂吠，怎奈賈生摔地實在厲害，毫無反應(yīng)。此時小黑狗略一遲疑，忽地連滾帶爬，終于爬出坑來，往池家莊奔去，到一戶門前狂吠撓門不止，那凄厲的叫聲混合著狂風(fēng)地嗚鳴聲，真是讓人驚心動魄，把全村的人都嚇醒了，還以為是風(fēng)雪夜來了強盜，家家點著火把拿著各色家伙事兒跑到街上，卻只發(fā)現(xiàn)一只臟得像一個泥蛋子一樣的小狗在那里亂叫不止，見人來更是不斷地做搖尾、點頭乞憐狀，咬著人的褲腳往村外拉，眾村民“群相詫異，隨之至坑中，赫然一人臥雪泥間，撫之心口尚溫”，而身上還躺著一只小鳥——那畫眉鳥卻早已凍僵。

村民忙把賈生救到村中，一碗熱姜湯灌下，人終于醒了過來，但凍傷嚴重，已不能起。第二天一早，獲息妻子王氏已死，噩耗傳來，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情，賈生悲痛欲絕，更是奄奄一息，不到三天也撒手人寰。雙棺運回家，凄凄慘慘，小黑狗臥地“與之不食，與之不飲”，不吃不喝，只是低聲嗚嗚哀鳴，讓人可憐。

賈生鄰居王老頭家養(yǎng)一母狗，平時與小黑狗常常結(jié)伴玩耍，形同伉儷，人們說讓王老頭收養(yǎng)了小黑狗吧，哪知道“送者未返，犬已奔回”，還是孤零零爬在陵前不吃不喝不走，不僅如此，而且再“遇牝犬冷冷，若不相識，且惡其狎昵而博噬之”，人們不禁慨嘆“蓋伉儷之情，不敵其忠義之氣也”。而更壯烈的事還在后面，三日后，賈生下葬之時，小黑狗竟狂奔至墓旁，長嘶一聲，氣絕而亡！

□郭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