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堯萌
在這樣一個暖意融融的冬日,忽然就有了要回老家的村莊去走一走的沖動。
剛進村口,映入眼簾的是:三五小兒在陽光下追逐嬉鬧;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或坐或站有一句沒一句地嘮嗑;斑駁的老屋墻壁上曬著的成串的干貨;草堆下躺著曬太陽的貓、狗;竄來竄去的母雞……
其實此刻的村莊,也只有這村口最為熱鬧了,村口已然就是村莊的眼睛——從年初目送著村里的青壯年,為了生活不得不離家外出討生活,然后便是一日一日地期盼。到了約定的歸期,留守的老人、孩子便早早地來到這村口守望著。
我知道這些老人要是在平日里,都是在田間地頭像個不知疲憊的陀螺,不停地忙碌著。在這冬日的暖陽下,眼前的這些老人,這追逐嬉鬧的孩童不就是村莊開放的花?
繼續走進村莊,努力地在村莊里尋找一些記憶深處的熟悉。
記得小時候冬天比現在要冷得多了,這個時節河面已經結冰,凍上后都能走人。那時候小孩皮實,經常在冰面上摔得四仰八叉。如今河水依然清澈,微風掠過,帶起一陣漣漪。
那時的冬天,村里基本上就沒什么農活了,挨家挨戶也就開始清閑起來。大人們開始清點一年的收成,等進了臘月門就著手準備過年的東西;年紀小的孩子們聚在一起做著種種能起暖的游戲;稍大一點的,開始捉鳥逮兔、鑿冰撈魚。想著想著,所有這些都一股腦兒地帶著粗糙而又質樸的香味在我的腦海里翻騰。
只是現在,村子里已很少有人做這些了。也是,現在幾乎什么都有了,哪怕不是過年,平時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要有時間都能盡興的。但內心,我還是覺得忙碌的年有年味兒、人情味兒。
走在村莊的小路上,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房屋,很多往事已記不太清,唯有房檐曬的肉腸,比記憶中更甚了。
小時候,雖然村里每年都少不了有幾家殺年豬的,可從未見有誰家腌肉。即便是殺了年豬,家里面也只會是留下一些邊角料,像豬頭、豬腳,好肉則等著賣了換錢。而我們家每次殺豬都要留一些好肉做些肉腸,甜的、咸的、辣口的,光是想著,口水都有些控制不住,掰一塊曬好的,兩個饃饃輕松下肚。
看著不知是誰家房檐上如網的肉腸,我感覺村莊仿佛是一方水塘,村里那些外出討生活的老鄉不正是這塘里的游魚?過年了,留守的老人滿懷期盼地撒開網,等著魚兒洄游。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過去家里天天盼著臘八,到了臘八就進了小年,想想應該有人回來了呀!看著眼前安靜的村子,算算日子,距離過年還要有一個多月的樣子,還得等等。
心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不知不覺就已走到了村子的盡頭。站在村頭的大堤上回望冬日籠罩下的村莊,一棵棵光禿禿的老樹兀自挺立著,猶如一雙雙大手,經意和不經意間就撥動著這些游子的心弦,彈奏出心中久遠的眷戀,把飄蕩在心底的牽掛,漫過歲月的溝壑,流淌出這靜好的歲月。
唯有老樹頂上裸露的鳥窩,一任風來風往,遠遠看著特別醒目,似乎是在召喚著鳥兒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