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月嫦

枯枝殘葉掩映的老瓦片下面，斑駁的老土墻上鋪陳著歲月的痕跡，我打開銹跡斑斑的鐵鎖，仿佛打開封存多年的記憶大門，一種久違的歸宿感蔓延而來。

走進老屋，滿屋的場景清晰起來，一眼看到的還是那高高的房屋脊梁，將整個室內空間擴張得高而大。

陽光透過窗子落了進來，撒下大大小小的光斑，將四面墻壁上的斑痕照得格外醒目，那條由上而下被歲月拉裂的墻縫透進一道光芒來，頓時讓我想起了帕蒂古麗的新寓言散文《一堵墻用裂縫說話》。緊挨著裂縫墻左下側是一張還掛著蚊帳的大床，人在疲倦的時候躺下即可入睡，舒適安穩，這張老木床是分家時爺爺奶奶分給我們的。如今回到老家，一方蚊帳的空間，安然躺在里面，享受這方空間給予的舒適、安全、溫暖和包容，它也一直呵護著我的夢。

記得兒時，我經常晚起，醒來的時候，屋里已經被陽光照得透亮，母親已下地干活，哥哥也去上學了，溫暖的被窩讓我無比享受，賴在床上不肯起來，一直盯望著外面在窗戶上的點點光亮看，看著看著，那些順著從屋檐上滑落下來的枯枝殘葉，總被我構想出千變萬化的圖像來。

兒時看到電影里面那些飛檐走壁的大俠，心中就有一種俠客情結，多么希望自己也能一躍輕功試比高。有一次，我出門匆忙，鑰匙被鎖在屋子里了。我急中生智，想到了爬上房頂從后窗取鑰匙，準備好長竹竿，竿頭做個小鉤子，小心翼翼地從房后屋檐的低矮處往上爬，盡管非常小心地俯身移動，但每踩上一步還是心驚膽戰，直到慢慢挪到我房間的后窗。后窗離房檐有半米的距離，我趴在房檐上，用竹竿將后窗捅開，然后順著窗口將竹竿慢慢伸至木床，撩開蚊帳，遠遠俯瞰，一串鑰匙參差不齊地躺在枕邊，這次成功的獲取，讓我嘗試了一下高高在上的感覺。

父母起家的時候我們只有三間土墻瓦房，其中一間是廚房，灶臺緊貼在與爺爺奶奶房屋的分界墻邊上，日復一日地煙熏，墻面全被涂上了一層煙墨。廚房門是一塊長方形的簡易木板，門的上下各自留有一個口子，當一把大鐵鎖將房門鎖住的時候，上方的口是哥哥經常攀爬自如的秘密出入口，下方的口則是我經常爬進爬出的重要通道。

緊挨著木門的是一口圓形大石缸，也不知是什么時候就跟隨著老房子一起入住的，它嵌在了廚房的墻里，被特殊的石材平分成兩個半圓，與墻體渾然天成。靠外的方便挑來的水直接倒入水缸里，內側的則作為日常取水用。很多時候，在院子里與小伙伴玩口渴了，就在屋外的水缸里用手掬一小捧清澈的井水順入口中，頓時感覺清洌甘醇。每當水缸里面還剩下少半缸清水的時候，我和小伙伴就會把水缸當成捉迷藏的隱身之處，清水在我們無數次的踩踏和驚擾下，變得渾濁不堪，每次母親清洗水缸也要忙活好一陣子。

新時代背景下的老屋，仍在清唱著過去的歌謠。在一幢幢奪目的新房子面前，故鄉的老屋也黯然失色。父母決定在原址重建房，以延續老屋的生命。

這座透著泥土氣息的老屋，承載著父母一生的辛勞，記載著悠悠歲月中的美好往事，同時伴隨著我長大，成了我生命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如今要煥發新生了。

在一次次與老屋的相逢和告別中，已經記不清我是什么時候住進它里面的，抑或它又是什么時候住進我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