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家的柜廚里,一直珍藏著兩雙鞋墊:一雙新的,正面是花布,背面是魚白色,紅色沿邊,針腳細密,線點麻麻,這是兒子12歲時候藏起來的;另一雙已經(jīng)踩得破舊,還有補襯,這是我的,穿了一年多后洗凈壓平收起來的。兩雙鞋墊都是母親生前給我和兒子做的,時間過去快 20年了,始終珍貴有加,我想,還會繼續(xù)珍藏下去。
??? 上世紀80年代之前,農(nóng)村生活窮,穿戴上也沒有什么講究,像鞋墊、內(nèi)褲這類的,小時候基本上沒有穿過。一身衣服拆了棉的改單的,常常是穿爛為止。那時每當(dāng)穿上母親做的新布鞋,心中便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走起路來神采飛揚,同時又小心翼翼怕泥土弄臟了鞋面、鞋底,甚至穿上一會兒就趕快脫下來。上初中后,每當(dāng)看到有的同學(xué)穿著潔白、新潮的球鞋,心里羨慕極了,因此,擁有一雙漂亮的球鞋,竟然是我初中時的一個奢侈夢想。可由于家里窮,哪里有多余的錢買鞋穿啊,就是腳上的布鞋,也是母親勞作之余利用晚上時間趕做出來的。
??? 我擁有的第一雙球鞋,是初中畢業(yè)后干“裝卸工”賺錢買的,記得花了三塊八毛錢,灰藍色,系鞋帶,乍穿上感覺格外神氣,走起路來還不時低頭前看后看,平時舍不得穿,每次刷鞋都小心翼翼,刷完后還打上鞋粉,以保持鞋的清潔。這雙鞋一直陪伴我讀完高中,我才依依不舍地擱置起來,因為鞋子實在是破得不能穿了。
??? 我年輕時候,一年四季都是穿母親做的布鞋,夏穿單冬穿棉,尤其是單鞋,有方口圓口的,有“牛鼻子”式的,還有系鞋繩的、帶松緊布的,最好的布料是條絨或平絨的。參加工作后,我開始自己買鞋穿,但也是買的鞋和做的鞋交替著穿。我第一次穿皮鞋是1981年初春,為了去德州開會,在妻子單位買了一雙減價處理的“三接頭”式的皮鞋,這雙鞋我穿了5年多,前后修補了很多次。 1984年進城工作后,上班期間基本不穿布鞋了,就告訴母親不要再為我做鞋了,但母親仍然習(xí)慣得一年做一兩雙,還告訴我說,上班不穿回家穿,合腳舒服還省錢。再后來母親做布鞋少了,而做“鞋墊”多了,不僅給我做,我全家四口墊的鞋墊都是母親一針一線地納的,我?guī)状蝿窭先瞬灰隼玻f:“自己做的養(yǎng)腳。 ”
??? 母親老了,她為我們做鞋或鞋墊時候不得不戴上老花鏡,粗糙的雙手也不再靈巧,針線有時歪扭的像個“花”,原來僅需幾天便可完成的一雙鞋墊,現(xiàn)在卻要大半個月。但她老人家堅持著為我們納鞋墊。現(xiàn)在回想,母親為我們做這些,不僅是一種儉樸的習(xí)慣,更多的是對我一家的思念和愛。因為我和妻子工作的原因,一家4口常年在外,尤其我進城工作后,一年中回家次數(shù)有限,那時不像現(xiàn)在交通發(fā)達,通個電話也不方便,所以老人便把牽掛都一針一線地納進鞋墊里。“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普通而偉大的母愛,我終身難忘且越老越有體會!
??? 1997年春節(jié)期間,我全家四口回家過年,老人把鞋墊當(dāng)作“壓歲錢”,每人給了一雙,還叮囑我們:“穿上暖和,不硌腳,過年了穿新的。 ”回城時候,我們都把鞋墊帶了回來,我的直接穿了,兒子沒穿就裝進自己的書包。哪知道,這幾雙鞋墊竟是母親留給我們的最后紀念。這年9月20日,母親突然離開了我們。當(dāng)聽到這個噩耗,感覺就是天塌地陷,接受不了。受了一輩子苦,在兒孫都長大成人就要享福的時候,就這么匆匆離我們而去。老人生前沒有任何預(yù)兆,更沒有留下遺言。我們在整理老人衣物時發(fā)現(xiàn),還有幾雙沒有做完的鞋墊和布鞋,這可能是母親的遺憾,但對我們來說,這就是“珍貴遺物”,或者說是“愛的托念”。兒子那雙鞋墊當(dāng)時沒舍得穿,收藏在他的書箱里,后來腳大墊小,愈顯珍貴,倍加珍惜。我的那雙雖然穿地破舊了,同樣精心收藏起來,睹物思情,母親一針一線納鞋墊的神情便會浮現(xiàn)在眼前。
??? 謹以此文懷念母親!
□ 阮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