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月新

轉運傷員七日

再給你們講一講轉運傷員掉隊的故事吧。這個故事就沒有上面的溫馨了，一路充滿艱難和驚險，但同樣難忘。

1948年的4月下旬到5月上旬，西府隴東戰役中，我在西北野戰軍第2縱隊獨6旅衛生部負責轉運傷員。一天上午，我奉命參加轉移一批傷員，由衛生部醫生王守仁帶隊，共有10名衛生人員，我在其中；還有一個步兵班，一個副排長帶隊，配備一挺輕機槍負責護送。我們的任務是用120副擔架、3輛馬車把傷員送到五六里路以外的某村，縱隊衛生部傷兵轉運所所在地，送到后趕快回來。

擔架隊出發了，王守仁醫生和向導在前頭帶隊，隨后是每個人負責十幾副擔架，我跟在3輛馬車后面，最后是警衛班，成一路行軍隊形迅速有序地前進著。我們順利到達指定地點，出乎意料的是傷兵轉運所已經轉移，不知去向。我們立刻又趕回原駐地，結果我們的部隊也出發轉移了。從此，我們就成了一支脫離了部隊的孤立隊伍，茫然無措。

我們記不清所處的位置，但在出發前聽說千陽縣城已經解放，向導說那里距千陽縣不遠。于是，我們向千陽縣進發，中午就趕到了縣城。城里一片蕭條混亂，街道旁有幾家低矮的商鋪，有的關著，有的開著。我們臨時開進一家騾馬客棧休息，把傷員和擔架人員都安排在客房里，占據了所有客房。客棧里沒有主人，任我們隨意使用房屋。

派出去了解情況的戰士回來說，部隊早已轉移了，這里目前靠地方武裝維持著。他們告訴大家兩件事：一是地方武裝給我們提供午飯，叫我們吃完趕快離開千陽，向北進山到高崖鎮一帶尋找部隊，不可拖延；二是目前形勢復雜，要我們有思想準備，地方人員天黑前將全部撤離千陽。

面對這種情況，大家都緊張起來。約1個小時飯就陸續送來了，種類繁多，五花八門，涼的熱的，稀的干的，各色小吃一應俱全，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家一戶做的，是千陽縣城食品店里湊起來的。大家慌忙吃完飯，趕緊出發了。王醫生前面帶隊，沒有向導，我還是跟著3輛馬車。

我們沿著大路一直向北走。黃昏時分到了大山口，擔架隊都在那里集中了，原來一到山口就沒了大路，馬車再不能前進了。有的說讓擔架先走，把車上的傷員送到山上找個村子隱蔽起來，可傷員說寧肯下車走也不留下來。有的說干脆找個地方住下來，明天再想辦法，可馬上就有人反對，說脫離部隊，不了解敵情，住下來不安全，尤其是警衛班的同志不同意這個說法。王醫生更難，因為他是領導，需要深思熟慮。這樣討論著討論著，天就漸漸黑了下來。正在一籌莫展時，遠處傳來馬蹄聲。警衛班的同志立刻散開臥倒，架好機槍，觀察動靜。原來是自己人，我軍某部的偵察兵。但是，他們帶來的消息使部隊躁動不安。他們說敵人就在后面，趕快走，說著加鞭催馬向深山里狂奔而去。接著，在我們來的方向響起槍聲，槍聲越來越緊，隨后機槍聲、炮聲也響了起來。大批駱駝向我們蜂擁而來，看打扮知道是陜北根據地的支前民工，他們頭也不回地直往山里沖，我們也顧不得問發生了什么事，槍聲說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