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津黃河故道森林公園內的古樹

??? 夏津地處魯西北平原，地勢雖較為平坦，但亦有高低之分、干濕之別。該縣土質壤、沙、堿、粘皆具，故樹木品種較多。因春季多風少雨，人們歷來重視植樹造林，故古樹眾多。這些古樹的命運，很值得我們回味、沉思。
??? 我的故鄉徐莊村（屬新盛店鎮），村南有株巨柳，高約近30米，樹圍約近20米。我到過的地方不少，但如此巨柳在他處尚未看到。因其立于闊野之中，自然成了鳥、蟲的棲息地，啄木鳥、喜鵲、烏鴉等終日繞樹鳴叫，偶爾還有鷹隼在樹上過夜，其樹蔭碩大，鳥糞遍地。估計樹齡200歲左右。1958年“大躍進”，此樹被砍伐。因木質大都腐朽，據說被送到大食堂當柴燒了，該樹未被載入縣志，實為缺憾。
??? 夏津城西25里，曾有驛站曰“挹清鋪”。該處曾有真武廟三楹，廟前古柏挺秀，遠望如蓋。樹圍5米，高達近10米，紋理斜繞向上，上有六干，并峙如指連掌。中空如甕，可容二童玩耍。如掐斷樹葉，則有紅色液體流出。相傳，唐代大將尉遲敬德曾在此樹下拴馬，樹下遺有鐵質“拴馬樁”，有人曾親見之。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此樹尚存。1966年，“文革”風起，社會動亂，有人將該樹伐除售予青島造船廠，得3600元。
??? 據民國《夏津縣志》載，“雙楊占雨”為夏津眾多名勝之一。這兩株楊樹在王泰來莊（現屬夏津鎮）關帝廟前，故此莊原名雙楊樹村。清乾隆、嘉慶（1736-1820）年間，出了一位拔貢叫王吁俊，字泰來，望重一方，才改稱王泰來莊。此兩樹大十數圍，道光（1821-1850）年間枯朽，僅存西偏樹，皮寬五尺余，厚二寸。越年，突生萌芽，早于他樹，枝葉繁茂，有人題詩云：五連莊上一老楊（王莊、雙楊樹、陳莊、商莊、張莊，人稱五連莊），頭禿心枯身更強。若問此樹何年值，宋元以上稱隋唐。
??? 據說，每將雨，樹干便有水珠流滴，以此占雨，每每應驗。故稱“雙楊占雨”。1993年1月，夏津縣衛生局金寶玉同志說其曾親見此楊樹，樹身需用井繩方可圍之，故當地稱為“一井繩”。村人以其為“神”，經常有患病者在樹下祈禱許愿，故袍、衣、錢等物掛滿樹枝。他還說：縣城南王井村有巨槐，粗至兩圍，上有壁虎棲之，大者長尺余。入夜，壁虎為戲，聲音砉然，人皆恐懼。此樹今尚存。
??? 在夏津縣城內新市街中段路北曾有古槐一株。據載，此樹后原建有“三皇廟”。此樹曾被颶風吹折，僅有樹皮尺余相連接，人們以圓石支干。此樹大難不死，且枝葉日茂，蜿蜒如龍形。每陰雨，其枯處水滴如珍珠，故名之曰“龍槐吐珠”。清同治舉人、邑孝廉李星五曾題詩石上，今石無存。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刻石尚在。我讀中學時，正值生活困難時期，但此樹卻得到了保護。不僅重新加固，而且砌了圍墻，刻“龍槐吐珠”于其上。修建百貨門市部亦為之退避三舍。但到了1969年，史無前例的“文革”席卷神州，該樹被砍伐。
??? 據民國《夏津縣志》載：城東三里莊有古槐一株，樹齡250余年，高約7米，干粗兩圍，樹干有疤洞，雨前即有樹液流出。預測晴雨，屢試屢驗。如今樹干已枯，偏樹生長如常。
??? 名氣最大的古樹莫過于三十里鋪的大棗樹。此樹在夏津城西后屯鄉三十里鋪村。因此樹處于沙河之中，鮮為人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有人為它寫了篇百字小稿，被新華社轉發，全國有40余家報刊轉載，并被中國旅游出版社收入《中國之最》。我當時在夏津縣政府任職，曾撥款500元，委托后屯鄉政府立碑以示保護。并不揣淺陋，親撰碑文。碑文講述該樹之奇，“所結之果其形各異，若圓柱、若紡錘、若葫蘆、若奶頭、若茶壺、若秤砣、若雞卵、若磨盤等十余種”，據專家考證，此樹于植明末，是屢遭雷擊引起基因變異所致。1999年1月11日被盜伐，兇手居然是“超然物外”的北岳恒山道士！讓奇樹為他們的聚斂“香火”！我曾慷慨激昂，撰文抨擊，但已于事無補。
??? 夏津白馬湖鄉南店村村民尹岳和院中的國槐，為現存不多的古樹之一。相傳此槐系清初所植，樹齡300多年，樹高10余米，樹圍4米。樹干朽空，內充磚石，春榮秋枯，與他樹無異。1971年該樹未發芽，皆以為枯死。孰料翌年突發新芽，且枝葉日盛，至今枝繁葉茂，年產槐角200余斤。
??? 據夏津《林業志》編纂者調查，清末民初，夏津境內尚有寺廟數百處，寺廟內外多植側柏、國槐。盡管寺廟多已毀壞，但古樹依然郁郁蔥蔥。康家寺（又名龍泉寺），址在城東關外，原有國槐、側柏近百株。1934年被砍伐殆盡。大云寺（址在東李官屯村東北約兩華里處）為方圓數百里名剎。當年林木森森，葳蕤繁茂。明山東提學沈鐘寫詩贊道：“巋然梵剎夏津東，萬木叢深一徑通。除去靈巖堪伯仲，其他瑣瑣敢爭雄？”提學副使邵賢亦有詩贊曰：“穹碑百尺漫蒼苔，喬木千章聳碧空”。在他們看來，該寺堪與長清靈巖寺媲美。在1927年的戰亂中被伐一空。
??? 縣城文廟院內原有側柏百余株，樹齡均在200年以上，濃葉蒼翠，枝杈龍虬。后被漸次伐盡。1958年，我赴縣城參加“夏津縣第一屆少先兒童代表大會”，住在文廟（當時已改為縣委黨校），當時大成殿、兩廂配殿大體完好，門外尚余漢柏三四株，已是枯木朽株，朝不保夕。
??? 建國前，夏津尚有墓地林數處。城西北3華里處的郭家林，為明代二品大員郭四維墓地，植有合抱之木200余株。城東30華里張官屯滕氏墓地林，約有古樹500余株。以上兩林均在1958年被伐盡。城東4華里處杜家林，占地20余畝，植有古柏200余株，1963年被伐盡。崔家林在城西白馬湖鄉崔樓，為北魏名臣崔光、崔鴻墓地，曾植松柏近300株。1975年我曾赴該處考察，古樹早已蕩然無存，新植青楊已粗至碗口。
???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古樹之所以多存于寺觀，是得益于人們對“神”的崇仰；所以多存在于墳地，得益于人們對“祖先”的尊敬；所以多存于偏僻之地，得益于人跡罕至。古樹的消失，或歸咎于戰亂，或歸咎于天災，或歸咎于社會動蕩，但說到底，是人們的貪婪與急功近利才使它們毀于一旦。
??? 現在，夏津黃河故道森林公園仍有樹齡百年以上的古樹2萬多棵，其中樹齡500年以上的樹6000多棵。它們置身當地政府、人民群眾的精心呵護之下，再無砍伐之虞。它們用搖曳的枝葉訴說著世間的滄桑，用身軀滋養著豐厚的土地，用累累的果實回報人們的關愛。每當漫步古樹林間，在為它們感到慶幸的同時，又為消失了的古樹感到悵惘、憤然。

□劉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