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吉章(左)與戰友在朝鮮戰場。
霍吉章在珍寶島。
一提到戰爭年代,霍吉章老人總會拿出一個跟隨了他幾十年的紅色皮箱,里面一件件軍功章、榮譽證,見證了老人經歷的血與火的洗禮。
82歲的霍吉章老人從軍30余年,先后經歷過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珍寶島自衛反擊戰,戰功赫赫,戎馬一生。每每提到這段往事,老人總會拿出一個跟隨了他幾十年的紅色皮箱,各式各樣的軍功章、有磨損痕跡的榮譽證書、泛黃的照片裝滿了整個箱子……這些頗具歷史感的物品向我們默默講述著這位老戰士南征北戰的一生。
渡江戰役:沖在最前面的部隊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霍吉章老人吟誦著毛澤東的史詩名句,開始了他的回憶。
1949年4月20日,國共北平和平談判破裂,中國人民解放軍120萬雄師奉命立即過大江,渡江戰役打響。霍吉章所在的第三野戰軍第24軍屬于中突擊集團第一梯隊,在樅陽鎮至姚溝段集結。渡江命令下達后,在炮火的掩護下,霍吉章所在部隊首先登船起渡。
在江面上作戰,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對于霍吉章這樣來自北方的 “旱鴨子”,雖然渡江之前經過了游泳、劃船及水上作戰技能的訓練,霍吉章和戰友們還是在滔滔長江水面前吃盡了苦頭。 “我們用的都是木質漁船,船又小又輕,長江上風急浪高,船搖晃得厲害,很難掌握方向。船槳也不夠用的,還得用鐵锨和鋼盔拼命地劃水,前進起來非常困難。 ”霍吉章回憶道。江水雖猛,但顯然不是他們真正的敵人,國民黨軍艦和江防工事噴射的炮火不時在他們的船邊爆炸,濺起的浪頭時而把他們淹沒,船上的戰士們一邊淘水,一邊劃船破浪前進。
霍吉章當時在機槍連,機槍連每條船上有10多個戰士,船頭有一挺重機槍和簡單的避彈、射擊工事,他們沖在最前面,承擔著火力壓制的任務。小船冒著炮火艱難前進著,臨近對岸灘頭陣地時,他們遭到了對岸機槍碉堡更為猛烈的射擊。突然,船上的機槍主射手被擊中了頸部,倒在了船上,副射手是一名淮海戰役時俘虜過來的原國民黨士兵,聽著耳邊“嗖嗖”的子彈聲,躲在避彈工事后根本不敢抬頭開槍,眼看著小船就要被壓制住,無法前進甚至有覆沒的危險,這時,身為排長的霍吉章一個箭步沖到船頭,把副射手推到一邊,自己操控機槍一邊瘋狂地射擊,一邊大喊:“兄弟們給我使勁劃,到對岸集合的才是好漢! ”
片刻間,小船上又有兩名戰士中彈倒下,而剩下的戰士沒有任何懼色,一邊劃船一邊向對岸射擊、扔手榴彈,船頭的霍吉章更是目光堅毅、面露殺氣,如雨的子彈飄向對岸的機槍碉堡。幾輪射擊之后,對岸的火力明顯弱了下來,霍吉章帶領戰友趁機沖上灘頭。這時的國民黨軍隊已無心戀戰,丟下了一地的輜重和尸體,落荒而逃,霍吉章和戰友們則“宜將剩勇追窮寇”,向南面追殺過去。
渡江戰役勝利后,霍吉章隨部隊打到南京、上海、嘉興、廈門等地,隨后在江西參加剿匪運動,在山東參加解放長山列島的戰役,之后便一直在山東駐防。直到1952年9月,霍吉章所在的中國人民志愿軍24軍開赴朝鮮,參加抗美援朝戰爭第二階段的戰斗。
抗美援朝:與敵軍特務斗智斗勇
在朝鮮戰場上,霍吉章經歷過刺骨的嚴寒,經歷過拼刺刀的血戰,老人身上的三處傷疤和風濕病記載著這一切。關于那些殘酷的戰爭場面,老人沒有多說,卻跟記者講起了他與敵軍特務斗智斗勇的故事。
1953年7月27日,戰爭雙方在《朝鮮停戰協定》上簽字,抗美援朝戰爭結束之后,霍吉章所在的部隊在“三八線”附近駐守。阻止敵方特務前來竊取情報是駐守部隊的一項重要任務,為此,志愿軍在防區設置了諸多哨崗。
一天凌晨,已經是副連長的霍吉章想到敵特已經多日沒有活動,料定近兩天必然會有特務前來,于是連夜下令增加兩個崗哨。這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天空中還飄著小雨,新增的兩個崗哨發現了從敵方陣地方向走過來的一名30歲左右的男子,這名男子講著一口帶有東北味的普通話,聲稱自己是戰時與部隊失散的我方戰士,兩名值哨的戰士心想這里面可能有鬼,便一邊與他寒暄,一邊把他帶到霍吉章的指揮所。戰斗經驗豐富的霍吉章一眼便看出了這名男子的異樣:雖然他穿的軍裝樣式、顏色和志愿軍的差不多,但是他的肩章的顏色跟志愿軍的有一定差別。霍吉章并不急于揭穿他,而是與他閑聊,閑聊的內容無非是這幾年在哪些部隊呆過,跟部隊去過哪些地方。不一會兒,這名男子便露怯了,對話中犯了多處關鍵錯誤。這時候,霍吉章下令把這名男子監禁起來進行盤問,結果不出霍吉章所料,這名男子正是敵方特務。
還有一次,3名敵方特務被我方發現后,落荒而逃,霍吉章帶領戰士追到一片松樹林中,偌大的松樹林,沒有任何標志物,周圍全是一片蒼翠,霍吉章判斷特務就在附近藏著,只是樹林太大,一時找不到他們。霍吉章環顧四周后,命令部下分散開朝樹上面開槍,幾槍過后,便有一名特務大喊著別開槍從樹上跳了下來,隨后3名特務全部被我方活捉。
1958年10月,霍吉章所在部隊作為最后一批志愿軍從朝鮮撤離,平壤30萬人民舉行了盛大歡送集會。霍吉章及戰友們在朝鮮火車站準備坐車回國時,前來送行的朝鮮人民把火車站圍得水泄不通,戰場多次立功的老人神情有些激動,眼里含著淚花。
守衛珍寶島:再次走上前線
從朝鮮撤軍以后,霍吉章就一直在黑龍江省牡丹江市駐防,并在那里娶妻生子。1965年,霍吉章作為部隊代表在北京受到毛主席的接見。和平年代的生活安靜祥和,不曾想,十年之后,40歲的霍吉章又走上了前線。
1969年3月,蘇聯軍隊幾次對黑龍江省烏蘇里江主航道中心線中國一側的珍寶島實施武裝入侵,并向中國岸上縱深地區炮擊,我國邊防部隊被迫進行自衛反擊,震驚世界的珍寶島自衛反擊戰爆發。
珍寶島的戰斗沒有持續太久,但中蘇邊境上卻劍拔弩張、沖突不斷,雙方始終處于戰爭狀態。 1970年初,67師200團接到23軍司令部下達的去珍寶島進行第二階段防守任務的命令,此時霍吉章正是這個團的團長。接到命令后,霍吉章率領戰士們每人身背80斤重的武器彈藥等作戰物資,冒雨火速急行軍3天3夜到達珍寶島戰區指定位置與201團秘密換防,不經休息,便進入戰斗狀態。
在黑龍江,春天這個概念并不存在,本該是春天的月份氣溫卻有零下40度,就在這樣的溫度下,霍吉章和他的戰士們潛伏在冰雪中,餓了吃壓縮餅干,渴了吃點雪,潛伏的同時還要趁晚上修筑工事,另外還得應付被稱為“三班倒”的小咬蟲、牛虻和蚊子。
戰斗與生活環境艱苦,霍吉章和戰士們的任務更是殘酷。排雷和換航標也許是他們執行的最危險的任務。 1969年3月蘇軍在珍寶島敗退時布下了大量地雷,其中一種膠殼地雷無法用探雷器識別,而處于戰斗狀態下的200團戰士必須把地雷排除干凈。所以他們只能一邊緊緊盯著草叢,一邊防范著敵人打來的冷槍冷炮,一步一步地往前搜索。就這樣,多名戰士被炸傷,留下的永久性殘疾,霍吉章和戰士們都知道這項工作的危險,卻沒有一個人退縮。
1969年3月蘇軍把珍寶島劃為蘇聯國土,并在島上設立航標。 1970年中秋節,霍吉章對這天印象深刻,200團接到中央軍委“在烏蘇里江換上 ‘珍寶島歸我國土’的航標”的命令,戰士們不顧蘇軍的冷槍冷炮,一次又一次地跳入江中去更換航標,很多戰士因此受傷了。 “就是祖國領土神圣不可侵犯這個信念在支撐著我們。 ”老人的語氣堅定有力。
1979年10月,霍吉章結束了30多年的軍旅生涯,轉業來到武城縣,任武城縣副縣長。1990年,霍吉章離休,離休后的他沒忘自己曾是一名軍人,沒忘自己為群眾服務的義務,他擔任了縣老年體協主席,熱心老年事業,積極支持老年的文體活動。
30多年的軍旅生涯,無數次的戰斗給霍吉章帶來了諸多榮譽,但他卻很少在別人面前提及。他常說的一句話是“一定要珍惜今天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因為那是英雄們用生命換來的”。也許,只有那個紅色皮箱才最了解,這位老戰士南征北戰的崢嶸歲月。
□本報記者 張曉航 任立松 本報通訊員 王玉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