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利

上世紀70年代末，我的家庭發生了變故，我隨母親到了姥姥門上落戶。當時姥爺有一手絕活——鋦大缸。那嫻熟的手藝，能化腐朽為神奇，常驚得我目瞪口呆。

姥爺鋦大缸不是為掙錢，純粹是為自家生活方便，當然也方便了街坊鄰居，甚至整個村都很少有人花錢買缸。誰家需要缸了，就到姥爺的院子里拎一只，招呼都不用打。他們所住的前寨子村，是屬縣城中央的小村，出門就是繁華市井，公路兩旁的溝溝汊汊里堆滿了遺棄的破缸破罐。姥爺便將這些破瓦片用筐背回家，仔細琢磨，經過拼湊，就有了大大小小缸的雛形。

鋦缸是用金剛鉆，取出一條細長的繩子，把繩頭的鉤子鉤住缸邊，再將破缸片拼接好，用繩子緊緊地捆扎起來，然后開始用鉆打孔，鉆頭繞在竹弓的一條細皮條弦上，來回拉動弓弦，鉆頭就隨之不停地旋轉。在缸的破縫兩邊均勻地打出兩排小孔后，姥爺便從存放工具的百寶箱里取出鐵制的小扒鋦，手操釘錘，輕輕打入孔中，一個個釘瓷實了，在裂縫處抹上水泥，用個破布一擦，這個缸就鋦好了。

鋦好了的缸放糧食，放種子，放零兒八碎，還能腌制一年四季全家人吃的咸菜。空曠的院子里有了這些大缸，顯得飽滿而有生機。在制作過程中金鋼鉆轉動起來的響聲，也仿佛給貧乏的生活加入了味精，甘甜而鮮美。

如今姥爺已98歲高齡，那嫻熟的手藝只剩下了記憶，盛滿大大小小工具的百寶箱，隨著搬了幾次家，不知道丟棄在了什么地方。過去家家戶戶不可或缺的缸，在現代家庭中早已不見蹤影。

我曾問過姥爺是如何學得這門手藝的。他說是無師自通，就是喜歡，喜歡了就自己琢磨透了。

貧窮和苦難成就了手藝，姥爺有了勤儉持家的習慣。勤儉節儉永遠是我們這個民族的優良傳統。擁有了勤勞才有了健康、快樂和幸福，擁有了勤勞就一定能夠擁有長壽，祝福姥爺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