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慶民

高二那年，父親帶我去過一趟武漢。

站在龜山的頂上，極目楚天，晴川歷歷、芳草萋萋，仿佛都在幽幽地召喚著沉睡的記憶。

父親細細的端詳著遠處的一片工地，一抹亮光從眼睛里掠過，閃爍著我并不能讀懂的心事。

從龜山下來，我同父親拜訪了他的老戰友。故友重逢，父親一改往日的沉穩內斂，緊緊地抱著戰友，淚流滿面。

第二年，我踏上北上的火車，開啟了我的軍旅生涯。東北的天氣，地凍天寒，滴水成冰，我非常不習慣；加上嚴格的管理、高強度的訓練，讓我身心俱疲，一度后悔聽從父親的建議來到部隊。于是在信中質問父親：你明知道部隊這么苦，還故意送我來，我不懂為什么？

不久，父親回了信。至今清晰的記得，父親只寫了一句話：“等你身上有了兵味就懂了！”望著滿頭繁星，我苦苦思索著，兵味是什么？

之后，忙碌沖淡了我的疑惑。考學、分配、結婚……十幾年彈指一揮間。直到這次面臨去留難以抉擇，我撥通了父親的電話，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見。

電話那頭，父親沉默片刻：“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你已經是一個兵味十足的老兵了。”

放下電話，久久不能平靜。回憶起自己十幾年來的軍旅時光：無數次訓練場上摸爬滾打，流血流汗；無數次演習場上排兵布陣，紅藍對抗；無數次搶險救災，逆行而上……不知從何時起，這些都變成了我喜歡的感覺，更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放眼熟悉的軍營，我想起父親在龜山上的眼神，明白了父親對那片工地，念念不忘的原因——那里有父親藏進綠色里的信仰，那里有父親青春的影子。

這一刻，我懂了父親所說的“兵味”：那是親如兄弟的戰友情深，那是融進血液里的家國情懷；那是想家時，吉他里彈出的絲絲鄉愁，那是一路走來再回憶時，眼睛里的點點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