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勝英

進入冬季，天氣雖冷，巷子里滾鐵環的孩子卻是熱烘烘的。

那時，我們居住的地方是一片平板房，街面窄，巷子連巷子。開展兒童游戲多受場地限制，沿著巷子滾鐵環便成了我們這些孩子最好的選擇。

孩子們滾鐵環的技術堪稱一流，從不撞人，能把鐵環從板車底下穿過，沒有一兩手絕活兒，都不好意思上街去滾。大多數孩子是先關在家里練習，從廚房滾到堂屋，再圍著飯桌滾，專練慢和穩，想走想停，隨心所欲，人環合一。

東頭巷子住著一個孤老頭兒，特別煩滾鐵環的孩子，嫌吵了他的瞌睡。他在門前潑了一桶水，害得幾個孩子跌了跤，小伙伴們不樂意了，干脆坐在他家門前敲鐵環。待他開門，小伙伴們一散而盡，等他躺下，又來敲。老頭兒熬不過，在門外放下一包餅干，小伙伴們就再也不從他家門前滾鐵環了。

鐵環不是每家都有的，小伙伴們總能就地取材。有的孩子把家里煤球爐的圓蓋子偷出來滾——那蓋子是生鐵鑄造，且薄，從高處落下就摔碎了，哭著回家后，被大人一頓責罵，第二天又把鍋蓋偷出來滾。有的孩子從垃圾堆撿來個板車的廢鋼圈，拔掉上面的鋼絲帽，用塊竹片，插進凹槽里，就能滾動起來。

天越冷，小伙伴們滾鐵環的勁頭越大，天擦黑時，巷子空蕩，疾馳的鐵環，猶如狂飆的賽車，一個追趕一個。那滾動的聲音，仿佛是一首交響樂，從巷子東頭響過巷子西頭。

滾鐵環是項體育運動。那時候，學校每年冬季都要開展滾鐵環比賽，獲獎的孩子，站在主席臺上，得意洋洋，令臺下的孩子羨慕不已。為了能登上主席臺，我們這些孩子想方設法學著比賽時設置的障礙，苦練穿行技術，大孩子搬來細麻石搭成橋，小孩子撿來磚頭塊擺成樁，直練得過橋穿樁，不停不倒，一氣呵成，方才罷休。

光陰似箭，幾十年過去，孩子們的滾鐵環運動很少見了，我卻時常惦念起它的樂趣，特別是一入冬，聽到門外有金屬滾動的聲音，心里立刻就興奮起來，念叨著問：是不是當年的滾鐵環大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