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順榮

小滿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八個節氣，也是所有節氣中最富哲學意味和境界的節氣。《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曰：“四月中，小滿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滿。”因此，小滿是指麥類等夏季成熟的農作物灌漿，籽粒逐漸飽滿。此時，籽粒只是開始飽滿，并未完全成熟。正如常言所說：小滿麥漸黃，階下花含苞，畦田菜發芽。

中國古代將小滿分為三候：“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小暑至。”是說小滿前后正是吃苦菜的時節，此時苦菜已很茂盛；而一些喜陰的、枝條細軟的草類在強烈的陽光下開始枯死；天氣越來越熱了。后來，《金史志》把三候“小暑至”改為“麥秋至”：麥秋，即麥熟的季節。通指農歷四、五月。此時雖是孟夏之月，但對于麥子來說可謂秋收之際，“故云麥秋也”。由此可見，小滿是反映農時農事的一個節令。唐代詩人元稹的五律《小滿四月中》：“小滿氣全時，如何靡草衰。田家私黍稷，方伯問蠶絲。杏麥修鐮釤，錋瓜豎棘籬。向來看苦菜，獨秀也何為？”將小滿三候巧妙融入詩中，寫得淋漓盡致，余味悠長。“靜觀群動亦勞哉，豈獨吾為旅食催。雞唱未圓天已曉，蛙鳴初散雨還來。清和入序殊無暑，小滿先時政有雷。酒賤茶饒新而熟，不妨乘興且徘徊。”宋代鞏豐的詩《晨征》說的是，小滿節氣后，各地都會漸次進入夏季，晝長夜短，南北溫差進一步縮小，降水增多。

小滿是豐收在望的節氣。清代王泰偕《吳門竹枝詞四首其二·小滿》：“調劑陰晴作好年，麥寒豆暖兩周旋。枇杷黃后楊梅紫，正是農家小滿天。”詩人首句點明了農事要點，作物的陰晴冷暖需要做好妥善調整，然后闡明此時麥已掛穗、豆已成形，枇杷黃熟、楊梅泛紫，最后歸結這正是農家值得欣慰的小滿時節，活脫脫一幅美麗的五月鄉村風俗畫。關于小滿的詩詞，我最喜歡的是歐陽修的《五絕·小滿》：“夜鶯啼綠柳，皓月醒長空。最愛壟頭麥，迎風笑落紅。”生動形象地描寫出了豐收在望的小滿麥田風光。

小滿是清新明快的節氣。《四時田園雜興》：“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日長籬落無人過，唯有蜻蜓蛺蝶飛。”這是宋代詩人范成大筆下的小滿：金黃的梅子、愈來愈大的杏子、雪白的蕎麥花、稀 稀落落的油菜花。白天越來越長，籬笆旁沒人經過，繞著飛來飛去的只有蜻蜓和蝴蝶。詩人用清新的筆調，描寫了江南初夏的田園景色，意趣橫生。宋代詞人蘇軾筆下的小滿亦是清新明快的，其《阮郎歸·初夏》寫道：“綠槐高柳咽新蟬。薰風初入弦。碧紗窗下水沉煙。棋聲驚晝眠。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燃。玉盆纖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

小滿是農家忙碌的節氣。宋代邵定的《繅車》：“繅作繅車急急作，東家煮繭玉滿鑊，西家捲絲煮滿籰。汝家蠶遲猶未箔，小滿已過棗花落。夏葉食多銀甕薄，待得女繅渠已著。懶歸兒，聽禽言，一步落人后，百步輸人先。秋風寒，衣衫單。”這首詞描述了小滿家家戶戶都繅絲時，如果懶惰落后，小滿時不做好這一切，就會“一步落人后，百步輸人先”，那么秋天就沒有御寒的衣服。宋代趙蕃的《自桃川至辰州絕句四十有二》則是寫小滿養蠶的：“一春多雨夏當慳，今歲還防似去年。玉歷檢來知小滿，又愁陰久礙蠶眠。”春雨貴如油，一春多雨對農家而言是喜事，詩人為何要像去年一樣的防著晚春初夏之交的雨水呢？讀完后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擔心小滿時節天陰，潮濕的天氣讓蠶寶寶睡不著覺。

在所有描寫小滿時節農家生活情狀的古詩詞中，最著名的當推宋代歐陽修的《歸田園四時樂春夏二首（其二）》，詩曰：“南風原頭吹百草，草木叢深茅舍小。麥穗初齊稚子嬌，桑葉正肥蠶食飽。老翁但喜歲年熟，餉婦安知時節好。野棠梨密啼晚鶯，海石榴紅囀山鳥。田家此樂知者誰？我獨知之歸不早。乞身當及強健時，顧我蹉跎已衰老。”詩人以議論的方式發出了自己的慨嘆：既然看到歸隱田園是這么如此令人神往，遺憾的是歸隱得太晚了，本應身體強健之時就該隱退的。從詩中我們可以窺見一位能夠體恤下情、關心黎民疾苦的政治家形象。

小滿，一個孕育希望的節氣，一切都充滿生機，一切都還沒有圓滿。讓我們手捧一卷古詩詞，在詩詞中，邂逅盛夏前的最好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