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國賓
父親在土里刨食,春播秋收,鋤草施肥,一輩子與莊稼打交道,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
記憶中的農民父親只出過兩次家門,第一次是在我上大學的時候。那時我學習很用功,不知不覺中發現視力在下降,于是就給家里去了一封信,說匯點錢過來,買一副眼鏡。
一個晴朗的天氣,瓦藍的天空浮著幾朵卷云,天空純凈的藍,卷云白得透潔。同學們在上課,老師認真地講,同學們認真地聽。誰也沒想到,一位老漢竟推門進來,愣愣地站在門口,目光不停地在教室里掃來掃去。他衣角卷曲著,手里拎著一個魚鱗袋,刀刻似的皺紋爬滿了粗糙的臉,渾身上下散發著鄉土的氣息,骨子里卻透著硬朗和康健。他不是別人,正是我的農民父親。
宿舍里,父親一把把我攬過來,急切地問:“孩子,快讓我看看,眼睛到底咋啦?”我先是一驚,接著“撲哧”笑出聲來,一字一句地說:“就是近視眼,你沒看見,好多同學都戴著眼鏡呢。”父親得知我眼無大礙,才長舒了一口氣,微笑著拿出一些棗子和柿子給我。我很后悔沒有在信里把話說清楚,白白讓父親大老遠趕到學校來。這事聽起來雖有趣,卻讓我感到了溫暖,也更讓我記念和憐惜。
還有一次,父親離開家鄉,是去年春播的時候。
在朋友的幫助下,我開了一家羊湯館,剛開業那會兒,生意還說得過去,后來一天不如一天。父親聽說羊湯館生意不好,忙完農活就急急趕到城里來。父親來的第三天,我就去外地出差了,臨走對父親說,要半個月我才能回來,羊湯館的事你先照應著。
父親沒文化,更不懂經營和管理,可在半個月的時間里,瀕臨停業的羊湯館,硬是讓父親給盤活了,純收入一天比一天多。
出差回來后,我驚奇地請教父親。父親手一擺,淡淡地說:“小本生意,不要指望一口吃個大胖子。羊肉湯按成本賣給顧客,一分錢不多收,搭些功夫不算啥,我們只賺酒錢和菜錢。咱對得起顧客,顧客才樂意到咱這里來。”別說,父親的辦法還真靈,現在羊湯館的生意好起來,四面八方的顧客都喜歡來光顧。這不,我正盤算著擴大規模呢。
其實,我的父親是農民,沒文化,只懂得鋤草和種地,哪懂什么經營之道。只是,無論對家人還是對別人,父親心里裝的總是慈愛和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