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老了，我會離開這個熟悉的城市，離開老伴，離開孩子，離開所有的朋友。我會回到我出生的地方。那連綿起伏的矮矮的山丘，那彎彎曲曲的說不上美麗的小河，那一彎一彎沿著山丘的小田，還有那有些粗蠻愚鈍卻不失純真的鄉親，說不上美好，卻也談不上惡劣，但永遠是我魂牽夢縈的一部分。
我會把老家的房子再修葺一下。老家的房子很漂亮，青瓦，木墻，大大的未經任何裝飾的石頭壘起的墻根，雕花的窗。可是后來爺爺把房子改造了一下，把最常用的那兩間屋子弄成了現在農村最常見的水泥白墻的樣子。等我老了，我要把它恢復到以前的樣子，青瓦，木墻，石頭壘的墻根，雕花的窗。
老家的旁邊是一片竹林。我不會砍掉任何一棵竹子，我還要在竹林里養群小雞，每天看它們嘰嘰喳喳，熱鬧翻天。老家的屋前原先是幾排橘子樹，后來奶奶嫌它們不肯結果，又遮了陽光，于是砍了。我還是希望屋前有那么幾排果樹，至于種什么，現在還沒有想好。果樹的前面有一個月牙形的池塘，我想在里面養一些荷花，再養些吃素的魚，心情煩了，就來這里坐坐，吹吹風，把事情想透徹。屋后是半截山坡，山坡上是奶奶的菜地，我會好好打理這些菜地，種上青菜和土豆。山頂上是我那去世了的可愛的姑父的墳，或許到時還有我可愛的爺爺奶奶的墳，有他們在，我想我不會寂寞。
我會把房屋打理干凈，釀一些米酒，然后邀請遠方的朋友來休息。熟悉的或是陌生的。我們白天可以一起種菜喂雞，晚上在月光下或喝酒聊天，或放聲高歌，或是什么也不做，只是聽那蛙鳴。老家有一所小學，我愿做一名志愿老師，沐浴著清晨的陽光，和孩子們一起誦讀“人之初，性本善”。我希望在他們成長的時候，如果有一天對生活感到迷惑，能夠想起我，能夠給我寫一封信。
如果，我太老了，或是我病得很重了，我將要死了，我將拒絕所有人的來訪。讓我享受那生命盡頭最徹底的孤獨。
□碧落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