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金
??? 老宋今兒個很高興，工地小工頭許給他一個小時的假，讓他去看看半年多沒照面的孫子。
??? 老宋家住魯西北平原的一個小村莊，過了大半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兒子小宋年前考取駕照后，去往州城一家運輸公司跑長途，一個月五六千塊錢。這不，半年前兒媳和孫子也被接走了。“去了多半年了，也不知道領孩子回來看看。”下地回來，老宋總愛跟老婆子念叨。“你想兒子跟你一樣嗎？”老婆子總不免瞪他一眼。每當這時，老宋便沉默下來，一口一口地接著抽煙，煙霧中，仿佛可以看到昔日的孫子——那胖嘟嘟的小手，紅撲撲的小臉，精神的大眼睛，再聽那天籟般美妙的“爺爺”，喲，老宋的心快要化了……
??? 過麥秋時，在州城一家建筑工地打工的老劉頭兒回來了，說起了城市的變化和風景，還邀老宋收完麥子跟他一塊進城打工，搬磚和泥、看看守守，一個月二千多塊錢。進城，那不可以經常見到孫子了？想到這，一向低調的老宋沒和老婆子商量便同意了。
??? 剛到工地那幾天，見大家都忙忙碌碌，也不好意思跟工頭請假。今天老天作美，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老宋終于有機會了。“噢，是這樣。”工頭接過老宋遞過來的煙抽了一口說，“去吧，一個小時后回來，一會兒雨小了還要繼續干。”
??? 老宋所在的工地在州城的新區，而兒子一家住在老城西區，乘公交去，按說不遠。但由于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怕花錢，平時老宋很少乘公交車出門閑逛。雨天堵車，原本十來分鐘的路程，硬是走了二十多分鐘后，終于找到了兒子的暫住地。“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在一排擺滿橡膠輪胎、汽車部件的平房前，稚嫩的樂曲緩緩飄過，“這聲音咋這么熟悉。”老宋回頭一看，淚水差點掉下來。他的寶貝孫子正在一間被上了鎖的平房里蹦跳呢！“金山，爺爺來看你了，你娘呢？”“爺爺，你咋來了，媽媽買菜去了。”老宋邊問，邊連忙從口袋掏出給孫子買的棒棒糖。“爺爺，‘盼盼’好嗎？”孫子的小手透過防盜窗與老宋的粗手粘在一起。“好，它現在也長高了，能看家護院了。”“你咋沒把它一塊帶來呢，我想它了。”“下次吧。”老宋看了看時間，不容樂觀。“爺爺要回去了，有空再來看你。”雖說已經見到了孩子，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爺爺，你別走，陪我說會兒話，講個故事也行呀？”孫子央求道，話里已經帶出了哭音。“聽話，爺爺還有事，抽空就來看你。到時，我給你講許多新故事。”說罷，老宋便要回頭。“爺爺，那你看看我。”說話間，孫子在防盜窗內歡快地跳起了舞，老宋認識，這是城里時下最火的《小蘋果》，廣場上的老太太也在跳這個。“好……”孫子兩個字還未出口，老宋便覺得有種咸澀的感覺在喉嚨涌動，他連忙轉過身去。
??? 雨，仍在下……